然,夏時錦還是遲了一步。


    她衝到正廳時,行刺的船夫已死,而林盡染......


    也如原書情節所寫的那般,後背替蕭澤挨了一刀。


    此時,林盡染麵色慘白地躺在蕭澤的懷裏,梨花帶雨地裝深情,訴衷情。


    “隻要皇上好好的,嬪妾就算是死,都是值得的。”


    林盡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戲演得夏時錦瞧了都自歎不如。


    她顫聲道:“皇上可知,嬪妾有多喜歡皇上嗎?能與皇上相知相守,是嬪妾今生最大的幸事。”


    “隻可惜,嬪妾沒能為皇上生個孩子。”


    一隻手微微顫抖,蕭澤輕撫著林盡染的臉龐,手上的鮮血無意間染髒了她蒼白的麵容。


    他雖是個慣於薄情的帝王,卻無法否認心中那一抹感動。


    尤其是在林盡染毫不猶豫地撲向他、以命相護的那一刻,那種刻骨的震撼與難以置信,宛如驚雷般劈入心底,久久難以平複。


    蕭澤紅著眼道:“朕不會讓你死的,朕不準你死。”


    他轉頭高聲怒吼。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傳太醫!”


    九思公公迴過神來,立馬衝到畫舫的船板上,朝旁側那條民間客船的高聲喊道:“快,快讓謝太醫上船!”


    夏時錦看著眼前這一幕,一顆心登時沉了底。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蕭澤的心怕是被林盡染徹底拿捏了。


    還搞個錘子哦。


    夏時錦難過。


    但他不是因為林盡染與蕭澤的恩愛而難過,而是為了自己的白費力氣而難過。


    看著林盡染躺在蕭澤的懷裏,看著蕭澤那一臉關切的模樣,仿佛已透過他們,已然看到了自己那既定的未來。


    女主就是女主,而屬於女主的東西,誰也奪不走。


    這是不是就代表她再怎麽努力,她的結局都隻能以悲劇收尾。


    夏時錦無力地搖頭苦笑。


    隻是想好好地活著,怎麽就這麽難呢。


    夏時錦想起了前世外婆同她說的話。


    外婆說,人的命,天注定,你不信命也不行。


    母親遇到渣男父親,是命。


    她陪著母親在除夕夜,去小三家裏找父親,也是命。


    母親為情而死,是命。


    她目睹母親跳樓摔死在她麵前,也是命。


    如今,遇到事故,穿到這書中世界,想來也是她的命。


    手中的鐵鉤當啷落地,引來了蕭澤的視線,也引來了禁衛軍和錦衣衛的刀尖。


    秦野沉聲喝令:“把刀放下!”


    禁衛軍和錦衣衛紛紛下跪請罪。


    夏時錦麵無表情地看著蕭澤和林盡染,心灰意冷。


    目光交錯,蕭澤未能讀懂夏時錦眼中的情緒,隻覺得她看起來有些頹喪,有些傷感。


    胸口似有酸澀彌散開來,蕭澤心中莫名冒出幾分愧疚之情來。


    當帝王的,本就是濫情薄情之人,寵幸後宮三千佳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何來的愧疚?


    蕭澤想不通。


    適時,九思公公帶著謝太醫進到正廳。


    “皇上,謝太醫接上來了。”


    恰好柳太後也帶著其他妃嬪一起出來瞧個究竟。


    夏時錦沒心情擠在這裏看熱鬧,無精打采地迴了客房。


    日暮西沉,夜色漸暗。


    畫舫要到明日早上才能到禦霖園的渡口,這夜裏定是要在船上過夜的。


    簡單吃了幾口饅頭,大家便都歇下了。


    寶華寺的船上房間少,除了蕭澤與受傷的林盡染住在主持的房間外,其她妃嬪都陪著柳太後住在了僧人們的通鋪上。


    至於禁衛軍和錦衣衛們,則在過道或者正廳裏休息,保護眾人的安全。


    通鋪的木板床硬得很,被褥也薄得很。


    夏時錦躺在上麵翻來覆去,無論怎麽換姿勢,都硌得睡不著。


    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噠噠噠的聲響弄得睡意全無。


    夏時錦今日心情本就不好,平時累的時候脾氣也會跟著不好。


    她騰地坐起身,起身推開門,順著那聲音來到正廳。


    燈燭通亮處,隻見那個四海師傅坐在一群閑聊的禁衛軍中,撚著佛珠,念著佛經,敲著木魚。


    夏時錦仗著自己是皇後,便想借此發通脾氣。


    她大步走過去,抓起木魚就扔到了一旁。


    “大半夜的不睡覺,弄個破木魚敲什麽敲,招魂啊還是送鬼呢。”


    看著手下的木魚沒了,蕭時宴怔了一瞬。


    他緩緩抬眸,目光正好落在夏時錦身上的那件白色僧袍。


    僧袍寬大異常,卻被夏時錦那單薄瘦弱的身軀穿出了別樣的灑脫,而僧袍衣襟上繡著的正是“寸安”兩個字。


    時晏去日,是為寸安。


    沒想到夏時錦穿的竟是他的僧袍。


    心底升起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幽深的眸光微顫,剛剛那股狠厲和殺氣登時在蕭時宴的眼底散得無影無蹤。


    目光上移,蕭時宴仰頭看向居高臨下的那張麵孔。


    淩亂的發絲已被梳起,僅用一根兒銀簪子鬆鬆地綰束著。


    白白淨淨的小臉,眸亮唇紅,雖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可仍清麗秀雅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再敲,本宮就把你的木魚給燒了!”


    夏時錦警告了一聲,便盛氣淩人地走了,留下蕭時晏坐在那裏,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一旁的秦野看過熱鬧後,撐身坐起。


    他幸災樂禍地低聲內涵起蕭時宴來。


    “得迴某人沒娶著,否則,豈不是要成了妻管嚴。”


    蕭時晏眸光斜刺了秦野一眼,起身撿起木魚,端端正正放好,便去到了外麵。


    夜色如墨,河麵上還起了霧。


    遠處零零散散有幾點幽紅飄浮在霧氣中,是那幾艘烏篷船上的紅燈籠。


    蕭時晏站在船板上,借著畫舫廊廡下的吊燈,盯著自己的左手發呆。


    指腹輕輕摩挲,那晚的觸感和溫度依然鮮明。


    好像剛剛那對他發火的人,仍靠在他的懷裏,用纖細的手臂抱著他的脖頸,臉貼在他耳邊,氣息灼熱,一聲聲重複著那幾句惑人心神的呢喃。


    “好熱。”


    “好難受。”


    “幫我......”


    胸膛裏似有什麽在膨脹,蕭時晏左手緊握成拳,閉著眼試圖驅散那擾亂他心神的畫麵和聲音。


    本以為早就斷了念想,卻沒想此番重逢,當年的那種期盼卻卷土重來。


    蕭時晏不由又想起昔日所蒙受的冤,所受的苦,好看的桃花眼裏恨意與不甘交疊翻湧。


    本就屬於他的東西,奪迴來,天經地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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