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後的生辰宴到了。


    盡管南方水災,北方旱災,可夏時錦聽邢貴人說,柳太後的生辰宴仍是要大辦特辦。


    除了上京城的權貴外,連鄰國也派了使臣赴宴賀壽。


    大商有千千萬萬的子民尚處於水深火熱的疾苦之中,柳太後卻為了己欲和虛榮,將銀錢用在這些華而不實的排場之上。


    夏時錦雖不懂什麽治國之策,可也無法認同柳太後的鋪張浪費。


    且那些文武百官呈獻的壽禮,到頭來還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


    不過,倒是沾了柳太後的光,今晚富貴公公送來的飯食還多了兩道葷菜。


    本該是喜慶熱鬧的日子,冷宮卻一如既往地安靜。


    有菜園子,有爭奇鬥豔的夏花,有破缸裏的金魚和蓮花,有彩霞滿天,有紅日夕照,最重要的是還有長留和阿紫,夏時錦也並不覺得這冷宮冷清。


    就連院中的那棵楝樹都開了花,淺紫色的小花掛了滿樹,空氣裏彌漫的都是那花的清幽香氣。


    夏時錦把搖椅搬到樹下,搖著扇子,看著長留在那兒給做好的麻將上色上漆,無念無想的,別提多溫馨愜意。


    可是她知道,這樣的愜意日子沒多少了。


    柳太後生辰一過,保不齊什麽時候想起她,就要對她下毒手,以絕後患。


    夜色漸濃,夏時錦正準備躺下時,秦野意外地來了。


    “秦統領不好好在壽辰宴上,怎麽跑我這兒了?”


    因為天氣熱,夏時錦讓阿紫自己做了套睡衣,短袖短褲,還是蠶絲料的,穿在身上特別涼快。


    秦野進屋瞧見時,立馬移開視線,耳朵微紅地看著別處。


    他有些不自然地道:“壽宴無聊得很,都是溜須拍馬之輩,左右今夜不當值,微臣便想著來瞧瞧皇後娘娘是否還活著。”


    夏時錦低頭瞧了瞧自己。


    對於她來說沒什麽,可對於封建的古代,這露胳膊露腿就跟沒穿衣服差不多。


    她不由發笑,這還沒露事業線呢,秦野就臉紅成那副模樣。


    真有一天坦誠相對,她一絲不掛地躺在他身邊,秦野得什麽樣兒?


    “柳太後要與民同樂,一會兒宮門外有打鐵花,娘娘可想去瞧瞧?”


    秦野的話打斷了夏時錦那不正經的思緒。


    一聽是出宮瞧熱鬧,她二話不說,就找出了那身太監衣服。


    距離打鐵花還有半個時辰,出宮後,夏時錦又套上小廝的衣袍,跟著秦野去了一家酒樓吃酒。


    待兩人喝得微醺再出來時,宮門前已經聚集了許多趕來看熱鬧的百姓。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有人從身後用力推搡了一下,夏時錦的胸不小心撞到了秦野的手臂。


    垂在身側的手微蜷,秦野不動聲色地移了下手臂,避開了那兩團溫軟。


    而夏時錦害怕被人群衝散,便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秦野的大拇指,想要牽他的手。


    秦野的手指微顫,偏頭看了眼夏時錦後,像是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似的,又極快地移開了視線。


    指尖和掌心若有似無地觸碰了幾下,手指勾著手指,最後十指緊扣,握在了一起。


    幾輪煙花過後,打鐵花的藝人終於上場。


    夏時錦抬頭望去,隻見蕭澤與柳太後等人,也站在高高的城牆大殿上,俯視觀賞著城下的熱鬧。


    打鐵花的匠人一個敲打的動作,火樹銀花登時在宮城門前炸開,炫麗無比。


    緊接著便有人舞著火棍上場做陪襯。


    火光與火花交織成各種各樣明耀的圖案,讓人目不暇接,震撼不已。


    夏時錦眉眼彎彎,看得甚是出神。


    秦野亦是初次見到這樣的景象,覺得有趣之餘,不由側眸看向身側的夏時錦。


    火光染紅了她的臉,光影變幻下,那四散飛濺的火花映在她彎彎的眸眼裏,在她眼中炫麗綻放,又在她眼中湮滅。


    美得出奇唯美,又美得驚心動魄。


    想到曾經差點幫阿姐害慘夏時錦,便好像有數十根針刺在他的良心上,內疚與絲絲痛意並存。


    想到河水中,那義無反顧朝畫舫遊迴去的身影,秦野的心仿若又被那日的火給燒熱了。


    想到河下她救他時的親吻,他的心便又被那日的河水填滿。


    想到那晚背她迴千禧宮時脖頸處的濕熱,整個人好似又被那日的酒氣熏醉了。


    心頭各種情緒疊湧交雜,讓人不知所然。


    秦野看得出神,即使夏時錦有所察覺也側眸迴視,他依然沒有移開目光。


    鐵花在旁一次次地綻放,而他們在彼此的眼中,欣賞著那燦爛無比的火樹銀花。


    光影、氛圍、情緒,一切都曖昧得剛剛好。


    秦野的眼尾狹長上挑,是極好看的丹鳳眼。


    他眼裏閃耀的火光如星光般明耀,在光影中半明半暗的臉龐如玉雕般精致銳利,好看的唇抿起直薄的棱角。


    夏時錦心髒砰砰直跳,忍不住想幹點壞事。


    在眾人都聚精會神欣賞著打鐵花時,在一陣陣歡唿叫好聲中,許是酒勁和氛圍使然,夏時錦動的壞心思最終付諸於行動。


    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尖,她仰首湊到秦野的唇角,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夏時錦承認自己是流氓了些,不該這般輕浮隨便。


    但沒辦法,誰讓今夜的秦野好看得一塌糊塗,誘人犯罪。


    他玉樹臨風、清風霽月、疏朗俊逸.......一切美好的詞匯形容他都不為過。


    一雙帶著幾分媚氣的丹鳳眼圓睜,秦野眼神怔愣,像個玉雕的謫仙一般,木訥地僵在那裏。


    那模樣,分明是被夏時錦剛剛那一吻給嚇到了。


    夏時錦咬唇壞笑,湊到他紅得發燙的耳邊,為自己的冒失找了個霸道的借口。


    “誰讓你一直瞧本宮了。”


    眼見著秦野喉結滾動,夏時錦意猶未盡,便還想再占口便宜。


    好聞的蒼蘭香混在那淡淡的酒氣裏,隨著濕熱的氣息從耳廓、側頸掠過,再次朝秦野的唇邊靠近。


    他心跳宛若急鼓,快得不像話。


    燥熱之氣自後背而起,激起一層薄汗,烘得人口幹舌燥,總是要時不時吞咽一下。


    秦野垂眸,眼見那嬌潤紅唇就要靠近,突然想起了此人既是當今的皇後,也是蕭時宴在意之人。


    他怎麽可以有非分之想?


    喉結一滾再滾,秦野及時偏過頭去,躲開了夏時錦的第二次親吻。


    “娘娘醉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且也說得果斷。


    曖昧戛然而止,夏時錦趁著酒勁壯起的熊心豹子膽,也都在這一瞬間慫迴了原形。


    很明顯,人家不樂意。


    腳跟落迴,她神色失落且局促地給自己找補。


    “是啊,本宮想是又喝醉了。”


    接下來的打鐵花,夏時錦看得心不在焉。


    迴宮的路上,馬車裏的氛圍也尷尬沉悶得很。


    秦野最後坐不住,到馬車外跟著親信一起趕馬車。


    到了狗洞後,夏時錦便沒讓秦野送。


    “本宮認得路,可以自己迴去。”


    “今日多謝二公子,冒失之處還請二公子見諒。”


    話落,她便轉身朝狗洞跑去,拆掉鬆動的石磚,輕車熟路地爬到宮牆另一側,又將狗洞堵好。


    秦野站在原地,盯著那早已不見人影的狗洞,瞧了好半晌。


    長腿懶拖拖邁開,幾步之後翻牆入宮,遠遠地跟在夏時錦的身後,直到她的身影在冷宮的院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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