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聽到趙瀾那沉穩而謙遜的請求,臉上先是閃過一抹微愣,但很快,他的眼神中便透露出了一絲讚賞。


    趙瀾的謹慎與穩重,完全出乎了傳令兵的意料。他原以為,像趙瀾這樣名聲已顯,初來乍到的人,在接到軍令後,或許會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從而忽略了軍營中的複雜布局與嚴格規矩。


    然而,趙瀾卻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請求他來引路,這無疑展現出了他作為一位領兵者的智慧與謙遜。


    在這軍營之中,規矩與秩序乃是重中之重,任何一絲的輕率與魯莽都可能帶來無法挽迴的後果。


    而趙瀾,這位新來的隊正,顯然深諳此道。


    傳令兵身負引路之責,這本是軍營中的一項常規任務,但此事在預備營中曆來都是秘而不宣的。


    在軍營的明文規定中,傳令兵確實需要為各級將領指引道路,確保軍令的準確傳達與執行。


    在這看似簡單的任務背後,實則隱藏著更深一層的意義,這是閻鶴山校尉親自定下的一項規矩,也是他對新晉將領的一種暗中試探。


    閻鶴山作為預備營的校尉,他並不需要篩選出十分優秀的人才,他需要篩選出的,是那些能明白軍令,遵守軍令的大多數人。


    軍營之中,規矩與紀律至關重要,而一位優秀的將領,不僅要具備出色的軍事才能,更要擁有沉穩、謹慎的性格,以及對軍營規矩的深刻理解和嚴格遵守。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這是個無關大雅的笑話,違抗軍令的唯一結果,就是滿門抄斬。


    因此,閻鶴山特意將傳令兵的引路之事,作為對新晉將領的一種考驗。通過觀察將領在接到軍令後的反應,閻鶴山可以判斷他們是否真正懂得軍營中的規矩,是否能夠在複雜多變的環境中保持冷靜與理智。


    趙瀾,這位新晉的隊正,顯然已經在無形之中通過了閻鶴山的初步考驗。他沒有因為急於展示自己的實力而貿然行事,而是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請求傳令兵引路。


    這一舉動,不僅展現出了趙瀾的謹慎與穩重,也讓他贏得了傳令兵的讚賞與認可。


    當然,閻鶴山不止試探過趙瀾一人。


    在預備營的曆史上,曾有多少人因不懂規矩、行事魯莽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們或是得了軍令便沒頭沒腦地亂闖,最終或僥幸完成任務,或不幸被當作奸細抓捕。


    在這軍營之中,一步踏錯,便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任你再有天賦、再有實力,也難以挽迴那失去的機遇與尊嚴。


    傳令兵深知這一點,因此他對趙瀾的讚賞之情溢於言表。


    傳令兵放下了心中的感慨萬千,不由自主地朝趙瀾深深拜下,他言辭懇切,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地說道:“預備營傳令步卒張水生,在此叩謝趙隊正,感激您替我先兄報了仇!”


    趙瀾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連忙上前將張水生扶起,一臉疑惑地問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何來報仇之恩?你莫不是認錯人了吧?”


    張水生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淚光,解釋道:“趙隊正有所不知,我有一個同胞兄弟,他本是兵驛中的一名守卒,勤勤懇懇,盡心盡責。隻是不幸遭遇了吐蕃蠻子的襲擊,已然英勇犧牲了。”


    趙瀾聞言,心中已然明了,問道:“莫非他就是……在吐蕃人襲擊的三個兵驛中,其中一個兵驛的守卒?”


    張水生點頭確認,聲音低沉:“他是第一個被襲擊兵驛的守卒,整個兵驛,全員盡忠了。我得知消息後,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家中老母聞聽消息,一病不起,此番雖得了朝廷撫恤,她卻仍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無盡悲痛。”


    趙瀾心頭一緊,隻能盡量安慰道:“兄弟,節哀順變。”


    這時,一旁的李家兄弟心中感懷他倆兄弟情義,也開口相勸,李大虎擅長言辭,道:“你兄弟為國捐軀,為民獻身,是死得其所。比起那些碌碌無為的一生,他已是十足的幸運。有句話說得好……”


    李二熊接話道:“軍人,當馬革裹屍而還!”


    李大虎點頭附和:“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張水生的心情略微寬慰了些,他繼續道:“我聽聞趙隊正和諸位兄弟不僅率領勇士們大破吐蕃人的進攻,還親手陣斬了對方的百夫長,這實在是替我那不幸的兄長報了家仇。如此大恩大德,我張水生怎敢忘懷,怎能不謝!”


    說到此處,張水生的聲音已經哽咽,他緊緊地握住趙瀾的手,仿佛要將這份感激之情深深烙印在心中。


    趙瀾聞言,心中激蕩不已。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場戰鬥,竟然還能為別人帶來如此重大的意義。


    他輕輕地拍了拍張水生的肩膀,語氣堅定道:“張兄弟,你兄長的犧牲,是我們所有人的損失。我趙瀾隻是盡了自己的職責,你的感激,我心領了。但請記住,真正的英雄是你的兄長,是他用生命扞衛了我們的家園。”


    張水生聞言,更是淚眼婆娑,情難自禁。


    稍待片刻之後,張水生情緒穩定了一些,他微微點頭,在前領路,示意趙瀾和李家兄弟跟上,然後邁開步伐,引領著他們一行人前往校尉軍帳。


    在行進的過程中,張水生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趙瀾,心中暗自思量:這位新來的隊正,或許真的有著不同凡響之處。


    在傳令兵的引領下,趙瀾一行人穩步前行,逐漸接近了校尉軍帳。


    這一路上,趙瀾忽視了張水生不斷投來的視線,趙瀾不覺得張水生有說謊話或者是在試探他的可能,畢竟這人的言語之間情真意切,若是有人演戲能到這種地步,那他就不該在這預備營,去唱戲還能多掙點。


    “報!趙隊正攜隊中勇武之士前來交令!”


    校尉軍帳之外,張水生迴複了軍令,自然有專人入內通報。


    片刻之後,就聽帳內傳聲道:“請趙隊正與同夥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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