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柔堅定的握著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現在這個情形,她不能離開趙安。


    她在這裏人單力孤,萬一真的有了險情,她跟著眾人一起撤上山去,後續的事誰也說不好。


    趙家那一家子人,她也看明白了,對自己都沒有好心思。


    趙老二趙老三心事齷齪,那老太婆又一心想賣了自己,要是沒有趙安,後果難以預料。


    趙安咬了咬牙,伸長手臂將媳婦抱在懷裏,輕吻著她的額頭,“我一定會迴來的,你等著。”


    林柔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你不必說了,咱們一起。”


    趙安知道他媳婦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其實很有主意。


    忽然他想起來那天在門口張望的身影,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半晌說道:“那你將東西收拾一下,一會咱們倆一塊走。”


    得看看情形,再做決定。


    門外的鑼又咣當咣當的敲起來,老族長家的大小子趙林在村子裏頭喊著:“到祠堂門口集合,收拾好東西,能帶的都帶著,俺爹說有話要說。”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心中一凜,這是……


    林柔將粗笨的家夥撂在炕角,其它的東西連同被子都收到布口袋裏。


    趙安出門的時候想用青石板將房門頂住,林柔拉住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窗戶上就有一張草簾子,頂上門有什麽用?


    趙安也迴過味來了,但還是讓林柔先走,他自己從大門裏頭將門劃上,再翻牆出來。


    一出家門口,便看見趙老漢領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背著包袱等在門前。


    看見他們兩口子出來,趙老漢說道:“走吧,你二大伯還等著呢。”


    言罷,率先走了出去。


    來到村口祠堂門前,村民們早已經扶老攜幼的聚在了一起。


    不少婦人都悄悄的抹著眼淚,破家值萬貫,家裏的一針一線都是汗珠子換來的,啥也舍不得扔。


    可是頭幾年漲水的時候就有了不少迴的教訓,有的人家連口缸也舍不得扔,都帶著。結果沒來得及跑,一家人都丟了性命。


    見得多了,大夥也害怕,隻能忍痛扔下來,要是老天爺可憐見的,迴頭還能找迴來。


    要是把命丟了,那可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花嫂子抹一把眼淚,悄悄的對林柔說道:“俺們屋子裏的那口木箱子是新做的,都包著黃銅邊,攢了兩年的銀錢,如今把它丟下了,不知道迴來的時候還在不在?”


    一場大水過後,好多東西就會順水漂流走了,房子還在不在都不好說,何況是一口木箱子?


    林柔也心疼,“我家的房頂是新扇的,要是過了水就廢了,眼瞅著就冷了,真愁人。”


    誰說不是呢?


    更多的婦人抹起了眼淚,前邊的鐵牛生氣的用腳踢了一下石頭,這賊老天就是不給人活路。


    祠堂前頭的鑼又響了起來,聲音一落地兒,便傳來了老族長的說話聲。


    “剛才前頭的李家村有人跑來報信,說竹簽上的刻度又長了一寸。”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大驚失色。


    此時的雨已經漸停了,可天上還是黑沉沉的,特別是天邊,那雲暗的都像壓在人的心頭上一樣,讓人心悸。


    這是還有大雨。


    有人已經忍不住哭出了聲,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簽子的這個刻度是該上山了,那一年咱們村走的晚,差點男女老少都讓洪水卷了去,這一遭兒咱可不能再弄險了,早晚都是走,先避上山去吧。”


    關於這個,大家心裏都有數,東西都背在後背上了,自然沒有異議。


    趙老婆子說道“這洪水不是還沒來嗎?眼下雨已經停了,不如留幾個人把地先割了?家裏還等著錢交稅呢。”


    她此言一出,有反對的,也有讚同的。


    “是這麽個理兒,老天爺不給活路,咱得給自個留活路,這地裏的糧食能救命啊。”


    “瘋了吧?都啥時候了還割地,咱村的地地勢都低,洪水來了,跑都跑不掉。”


    有人抹著眼淚說道:“打不迴來糧食全家都得死,還不如賭一把,俺家老二力氣大,讓他留下來下田。”


    “俺家老四有把子力氣,讓他割地。”


    趙婆子連忙說:“俺家大小子勁大,他去。”


    二大伯的臉色沉了下來,“胡鬧!這是人命關天的事,豈能如此草率?”


    有人梗著脖子頂迴去,“就是人命關天的事,沒了糧食一家人咋活?”


    還有人體諒爹娘,“俺自願留下來去割地。”


    大多數被家裏推出來的人都蹲在地上不說話。


    旁邊的媳婦兒孩子哭成一片。


    這是九死一生的事,哪個心頭不傷痛?


    二大伯看了看族人,他動了動嘴唇,將話又咽了迴去。


    他是族長不假,但不能攔著眾人割地,到時候人家沒糧食,這麽多人,他也供不起這麽多張嘴。


    突然有人紅著眼睛說道:“都是爹生娘養的,俺家裏六個兄弟,偏偏讓俺去送死,啥也不說了,俺爹讓俺去,俺就去。


    不過,俺這一迴舍了命,要是僥幸不死,也不能迴迴都有這麽好運氣,俺要求分家!”


    要是平日裏的村子裏有人讓爹娘分家,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


    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對洪水的恐懼壓在心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反對。


    開口的人是趙安的族弟趙平。


    他跟趙安平日裏關係最要好,兩人也是同病相憐,都不遭家裏人待見,趙平的情形還不如趙安呢。


    他沒有趙安的兇狠勁兒,也沒有趙安那把子力氣,一家三口都要被家裏搓磨死了。


    趙平的老娘趙五嬸子拍著大腿哭道:“讓你給家裏割地你就這麽不孝,當年俺把你生出來的時候,差點丟了命,你就是這麽報答老娘的?老天爺怎麽不下了一道雷把你劈死?”


    趙平平靜的說道:“那俺就不去,要死俺也跟家裏人死在一塊兒,到了陰曹地府繼續孝敬您。”


    趙安的眼中有著一絲笑意,他冷著臉說道:“光分家不行,按要求拿迴我的那份田產家業。”


    他話音一落,趙老漢的手就是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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