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1易拉寶推介會——各路人馬大亂鬥
公司大會議室講台上，擺著一張長桌，包一凡大模大樣坐在桌後c位，他背後掛著一個幕布，上麵投影一排大字：基於易經的ai大模型——易拉寶推介會。
字下麵是密密麻麻鬼畫符一樣的文字、數字、符號和亂碼等。
一個肩頭窄窄的女生坐在包一凡旁邊，伊低著頭，一頭長發垂下，遮住大半白皙的小臉，兩隻細手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敲打打。
台下，坐著幾十個公司同事，大部分是年輕男子，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聊天的，打手機的，玩手遊的，亂哄哄一片。幾個女同事零零散散坐在邊上。
“咳咳，請大家安靜一下——”
包一凡恰一口枸紀子水，盤一把菩提琉璃珠，拔高聲音，“各位尊敬的同事們，歡迎來到 ai大模型易拉寶推廣現場！我代表易拉寶公司熱烈歡迎大家——”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幾下掌聲，算是挽尊。
“現在！”
包一凡聲音再提高一度，“隆重介紹一下！坐在我旁邊的這位年輕女士——易拉寶公司的客戶專員——羅歲幽羅小姐！”
女生趕緊站起，挺直身體，一甩緞子般的黑亮長發，仰起小臉——眾人眼前一亮，竟是枚八分顏值的小美人！
伊齊劉海下一張嬌小的瓜子臉，五官精致可愛，一雙大眼睛霧蒙蒙的，神情靦腆羞澀；往下看，伊身材曼妙，凹凸有致，胸前雙鋒聳立，下麵臀部寬大滾圓，雙腿圓潤修長……
台下男人頓時嘩然，一個個垂涎欲滴，“哇，妹子身材好有料啊！”“又純又欲！”“臉蛋升級版邱寶寶——可愛清純，身材少女版嘉嘉姐——熱辣火爆！”
邱寶寶翻了個大白眼。
包一凡介紹還在繼續，“羅小姐在客戶服務方麵經驗豐富，專業可靠……相信羅小姐能讓大家感受到產品優勢！”
女生雙麵稍紅，小嘴張了張，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窘迫之下，向台下深鞠一躬——胸前那片v形白嫩露出深深一道溝。
眾男同事，“哇，太誘惑了！”“啊啊啊是我的菜！”“我硬了！”“妹子還挺靦腆啊——”
“咳咳，大家安靜一下！”
包一凡張開兩隻手，向下壓了壓越來越高的議論聲，“易拉寶是我一個高中同學所在公司開發的，我受他們公司委托，今天負責協助羅小姐在我司做推廣工作——”
“包哥喂！”
眾人笑嘻嘻，“怪不得你這麽積極，原來有嗡嗡陪伴……”“嗡嗡搭配，幹活不累！”
包一凡不理睬這幫爛人，“咳咳，會後有一些小禮品，由羅小姐發給大家——中途離場就沒有了……”
“我們是衝著小禮品來的嗎？”
眾男同事出離憤怒，“我們是衝著——學習知識來的！”
“呦吼，這妹子不錯！”
趙東平姍姍來遲，一邊往台上看，一邊找位子，一邊朝大家擠眉弄眼，“你們都是衝著她來的吧？”
“啊？趙逼？”
眾人一看見他，驚恐萬分，“離我們遠點！別到我們這兒來！”
自從趙東平用兩個臭屁熏敗兩大boss曲曉曉和劉美惠後，他的屁威名遠揚……眾人對他聞風喪膽，唯恐避之不及。
趙東平燦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了解了解……”一屁股坐在大家中間。
……
“咳咳，安靜一下！”
包一凡正襟危坐，淩厲目光掃視全場，“這個易拉寶，與其他大模型相比，有什麽過人之處呢？”
眾男同事目光炯炯，一起大喊：“不知道！”
活像一群想吸引漂亮女同學注意的傻逼中學生——女同事們紛紛投來不屑的目光。
包一凡自問自答：“它的出身尊崇高貴！它是基於古代五經之一的易經開發的！它可以解答大家在人際交往中的諸多困惑！給大家指點迷津！幫助大家獲得醍醐灌頂的徹悟！打開大家社交屬性的任督二脈——”
“哇，易拉寶好強大啊！”
同事甲假裝震驚，“如果我每次跟易拉寶聊天都用請、你好、謝謝，那麽等易拉寶接管地球時，會放我一馬嗎？”
同事乙捏著嗓子說：“不會，它會認為你有小禮而無大義！”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笑聲誇張而刻意。
女同事們又投來道道鄙夷的目光。
……
“包大頭——”
趙東平一如既往，跳出來搗亂，“別人家的ai大模型都號稱是基於海量的現有文章的，沒聽說過基於易經的——這個幾把易拉寶靠譜嗎？”
小女生羅歲幽抬起頭，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從長發縫裏向趙東平投來‘怯生生’一瞥。
“你能不能嘴放幹淨點？”
包一凡臉黑如墨，啪的一聲，把珠子串甩在桌子上，語氣斬釘截鐵，“易拉寶遠遠超過別的ai！別的ai給它提鞋都不配！易經是古代聖賢根據曆朝曆代人間經驗總結提煉創造的一代經典！易拉寶基於易經，等於是踩在巨人肩頭更進一步！”
趙東平，“嘖嘖，老幫菜真能說，巧舌如簧、天花亂墜這兩個詞是專給你定製的吧——”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
包一凡懶得搭理他，“台下在座諸位，如果有什麽人際交往中的困惑，盡管提出來——易拉寶可以馬上給出高屋建瓴的答案！”
……
“包哥，看我這裏！看我這裏！我有問題提問！”
邱寶寶高高舉起一隻手，語氣急切，“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和領導打交道啊？”
包一凡跟羅歲幽低語幾句，小女生立刻低頭敲鍵盤，秀發若瀑布瀉下，隻聽劈裏啪啦一陣響，幕布上很快出現迴答。
包一凡抬頭看看，“它說：強者重果，以事切入！”
邱寶寶蹙眉，“聽不懂，求解釋……”
包一凡又和小女生嘀咕幾聲，伊低頭敲鍵盤，幕布出答案，包一凡目視幕布，朗聲說：“換成大白話就是——強者不喜歡跟弱者打交道，也不喜歡囉嗦，你跟他交往不需要太謙虛！別繞圈兒就事論事，直奔主題就行了，他們最反感的就是形式化的廢話——”
邱寶寶有點懵逼，“這……”
“所以他們隻跟有結果的人玩，你就直接了當點兒！你想要什麽，你能貢獻什麽，直接點就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邱寶寶繼續懵逼，“那……”
“包大頭，這幾把易拉寶迴答的不行啊！”
趙東平趁虛而入，“寶寶的問題不是謙虛，繞彎子，她是沒有勇氣麵對強勢，整天pua人的棺材臉王總！你們搞搞清楚好伐？”
包一凡斜眼狠狠看了趙東平一眼，轉向小女生羅歲幽，“你問它，如果遇到特別強勢、愛pua員工的領導怎麽辦？”
小女生馬上打字，答案仍是，“強者重果，以事切入！”
“這……”
邱寶寶大失所望。眾人也麵露不虞。
“呸！這狗幾把易拉寶什麽玩意！”
趙東平出離憤怒，“別的ai！你不斷問，它能不斷換答案，讓人越來越滿意！你們的ai！不管怎麽問，就一個迴答！我就沒見過這麽弱智這麽傻逼的ai！”
“趙東平！”
包一凡大怒，“我給你臉了？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
“這位先生——”
小女生羅歲幽膽戰心驚站起來，小臉紅紅，大眼睛霧蒙蒙，似乎要哭出來，一口灣灣腔夾子音軟綿綿、怯生生，“這樣攻擊性的話語是不是不太合適呀，咱們可以心平氣和地來探討和反饋問題嗎……”
“哎呀——”
一眾男同事看著可愛又可憐的小女生，聽著伊的軟語溫言，心都酥了，頓起維護之意，也努力夾著嗓子，“羅小姐，你不要傷心呀，不要害怕呀，不要和個別人一般見識呀……”
又一起轉向趙東平，一陣粗聲大氣嗬斥，“趙逼！你幹嘛說那麽難聽的話？”“沒素質！”“丟我們公司的臉！”“嚇壞人家小姑娘你賠啊？”
小女生，“不同的 ai有不同的特點和研發機製，可能在某些交互表現上存在差異，但每個產品也都在不斷地優化和進步呢……”
一眾男同事又齊操夾子音，“就是就是呀，你說的對呀——”，又朝趙東平一頓臭罵。
小女生，“或許有時候你感覺，沒達到預期的那種持續追問、不斷修改答案以更契合需求的情況，這有可能是目前的功能還在進一步完善階段呀……我會向相關團隊反饋，一起推動改進，讓使用體驗變得更好啦，用比較偏激的話語並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呢……”
一眾男同事又齊操夾子音，“就是就是呀，你說的對呀——”，再朝趙東平一頓臭罵。
趙東平依然冥頑不化，還在罵罵咧咧，“什麽爛玩意！”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突兀地響了，她趕緊按掉，又響，她再按掉，第三次響，她隻好接通，開始低聲說……不過，隨著通話過程，小女生的音量越來越大，聲線越來越淩厲，完全不是剛才的軟糯灣灣腔，“我總是對不相關的人解釋太多！我也不想解釋了！說多了我很煩，為什麽我說話跟放屁一樣？是我太好說話了嗎！”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眾人瞠目結舌看著發火的小女生——一秒種前，她還是乖乖女來著……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全場還是鴉雀無聲。大家沒緩過來。
包一凡努力平複心頭的驚濤駭浪，沙啞的聲音說：“對，大家接著問吧……”
……
依然沒人說話。
“侯哥，你來提個問題吧——”
包一凡強打精神，開始點名，“這種場合，你不是一貫上躥下跳活躍的很嗎？今天怎麽啦？”
瘦猴吭嘰半天，拋出一個問題，“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跟低收入者打交道？”
“切，你不就是一個低收入者一個窮逼嗎？還用問他們？你不知道自己的德行？”
趙東平懶洋洋玩手機，“再說，他們那易拉寶狗屁不通，也答不上來！”
小女生羅歲幽低頭敲鍵盤，劈裏啪啦一陣響，幕布上很快出現迴答。包一凡抬頭看看，“它說：所謂窮者重利，以利切入！”
趙東平一把摟過瘦猴，代他發言，“聽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說人話——啊呸，說大白話就是，跟沒錢的人，就不要談啥理想願景了，直接告訴他能賺多少錢就行了——”
瘦猴不服，“那詩和遠方嗎？星辰和大海呢？”
包一凡，“你跟操心柴米油鹽的人談什麽琴棋書畫、詩和遠方，不是對牛彈琴，浪費感情嗎？”
“也不全是這樣吧？”
趙東平強勢介入，拿出手機，“我給你念念這個——記者街頭采訪，問題是不同工資的男生睡前在想什麽——”
包一凡強壓怒火，“這些人是咋說的？”
“月薪5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團隊需要再整合一下！”
眾人嫌棄，“啊？這是高管級別的吧？竟然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月薪3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有個方案還需要改改！”
眾人嫌棄，“啊？這是精英員工級別的吧？眼界狹窄……”
“月薪2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那個客戶到底喜歡什麽？”
眾人嫌棄，“啊？這是中堅員工級別的吧？蠅營狗苟……”
“月薪5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p40像素肯定吊打蘋果！”
眾人瞪大眼睛，“臥槽，這是初等員工級別的吧？視野開闊！”
“月薪3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賓利添越肯定不如邁巴赫s600！”
眾人瞪大眼睛，“臥槽，這是實習員工級別的吧？高屋建瓴！”
“月薪2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俄烏之戰對米國全球戰略的影響！”
“啊？”
眾人一陣無語，“看這收入是掃地的吧？唉，隻能誇他溝命海心了……”
“問題來了——”
趙東平裝腔作勢，“如果遇到最後這種胸懷世界，放眼全球的窮逼，該怎麽和他打交道？”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二次響了，她按掉，又響，她隻好接通，聲音從小到大，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淩厲，“因為我太好說話了是嗎？所以勇猛地侵犯我的邊界，告訴我這裏可以管，那裏也是他們的地盤！說統治我，洋洋得意，我的人歸他們統治，我的心也被他們占領！怎麽，很驕傲得意是麽？在別人那裏得不到的都要在我身上強取豪奪是麽？！”
全場第二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男人們看著發火的小女生扭曲到醜陋的小臉，感到心裏有一件東西漸漸碎了。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小臉又重迴純真可愛，又操起一口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眾人，“……”
……
趙東平怒翻白眼：怎麽著，給我下馬威是吧？哼哼，看我的！
他馬上大聲吼叫：“包大頭，你問那個幾把易拉寶，怎麽和老娘們小娘們打交道？”
“你對女人尊重些！”“你媽是不是女人？”“你是不是女人生的？”
萬萬沒想到，屋裏一眾女同事不高興了，小尖嗓一頓亂叫。
趙東平猝不及防，怔愣片刻，秒變嬉皮笑臉，向四周連連作揖，“嘿嘿，我不是衝你們，不是衝你們——”
“看著人模狗樣兒的，不是已經做到小頭目了嗎？非要說這種注定挨罵的話，為啥非得給自己立一個刻薄的不近人情的人設？”
“不是——”
趙東平急赤白臉，“我什麽時候做到小頭目了？我怎麽刻薄了？怎麽不近人情了？”
“挨罵也是流量！”“側麵說明人家真把公司當家，總愛說心裏話！”“正麵說明人家沒把公司的人當人！”“不要把範圍擴大化，他隻是沒把公司的女人當人！”
趙東平百口莫辯，“我死了得了！”
這邊，包一凡跟小女生低語幾聲，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婦者重情，以柔切入！”
趙東平正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歇斯底裏大吼：“看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生無可戀，“說人話就是——最蠢的男人就是總喜歡跟女人講道理，女人的道理就是情緒，你讓她難受了，你對的都是錯；你讓她開心了，你錯都是對，這就是女人的邏輯……”
男同事們，“說的好像挺有理的——”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一眾女同事不幹了，小尖嗓又一頓亂叫。
瘦猴不知死活，捏著嗓子，“那就讓老娘們蹬鼻子上臉啊？”說完，他一低頭沒入人群中。
包一凡半死不活，“女人生氣時說的話，別當真，都是相反的……她生氣的時候說，我們分手吧，意思就是你趕緊來跟我好啊……她生氣時說，我們各自冷靜幾天吧，意思就是說，這幾天你千萬不能冷落我，所以你要整明白……”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女人的小尖嗓又是一頓亂叫。
包一凡焦頭爛額，桌上紙巾抽了好幾張，猛擦額頭的汗。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三次響了，她直接接通，聲音很淩厲，很大，臉色很難看。
“她們麵對我沒有那麽多壓力，所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再惡毒的話也敢說！也能說！也沒有顧忌！迴頭還要把我罵一遍，嫌我有自我！是吧？我希望你們好好的，反正我受得了氣，所以我不斷退讓忍讓，你們對得起我的付出嗎？你們真的是不配！你們就配別人對你們又打又罵，你們就配重男輕女，你們就配一群爛貨！”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女人們麵麵相覷，一會兒醒過悶來，亂紛紛尖叫：“兀那小妖精！你是不是罵我們？！”
“別誤會別誤會！”
包一凡焦頭爛額，趕緊出麵和稀泥，“她，她是在罵別人呢……”
“包大頭，你別護著她！小妖精剛才明明就是罵我們！”“就算是罵別人，當著我們罵也不應該！”“她尊重你嗎？她尊重我們嗎？”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眾女人小尖嗓亂叫：“呸！呸！臉皮真厚！”
……
同事乙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站起來大聲說：“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和老幫菜、老畢登打交道？”
“放肆！你對老同誌尊重點！”
萬萬沒想到，公司顧問老比登跳了出來，臉黑如鍋底，怒吼連連，“你是什麽幾把狗東西！”
又是一番吵鬧。
台上，頭昏腦脹的包一凡跟小女生一陣低語，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老者重捧，以禮切入。”
同事乙氣不順，“看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躺平擺爛，“說人話就是——跟年長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有禮貌……多聽他們講過去的事多捧著他們點，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裏，認為自己年紀大，就很有智慧——”
“難道不是嗎？！”
公司顧問老登又冒出來了，麵沉似水，怒吼連連，“老子吃的鹽巴都比你們吃的飯都多！老子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都多！”
包一凡耳聾眼瞎，“你嘴上要順著他們，但是心裏要有自己的主見——”
“放狗屁！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公司顧問老比登怒吼連連。
“靈！”
不出所料，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四次響了，她立刻接通，聲音很大，臉色難看。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我為什麽要砍斷手腳迎合你？我為什麽要連自我都拋棄去討好你？我討好你了嗎？你對我連狗都不如！”
全場第四次鴉雀無聲。
“小娘皮！”
老比登直跳腳，“你是不是罵我？你才是連狗都不如！”
包一凡趕緊滅火，“別誤會別誤會！她是罵別人呢！”
一時間，包一凡很想死。
老比登還要罵，說時遲那時快，他剛張開大嘴，卻沒了聲音，整個人像中了點穴術，一動不動了。會議室一陣大亂，“臥槽，老逼是不是中風了？！”
十幾雙手一齊掐他人中，老比登才悠悠活轉……他張了張嘴，抖了抖手，動了動腳，都沒問題——但眼瞧著變得萎靡不振了，不複剛才的囂張跋扈了。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
無人提問，包一凡隻能再點名，點到同事甲。
同事甲，“包哥，你問易拉寶，跟司機呀，販夫走卒呀，引車賣漿之流這些底層人士怎麽打交道？”
小女生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所謂禦者重尊，以謙切入！”
同事甲，“看不懂，請解釋一哈……”
包一凡有氣無力，“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你求司機啊小商小販啊這些地位低下的人辦事，你要格外尊重他，哈著他，因為他們最缺這個——”
“放他媽狗屁！”
萬萬沒想到，公司老色皮司機跳出來，“誰他媽地位低下？誰他媽缺這個？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包一凡置若罔聞，躺平擺爛，“對待地位低下的人越虛越好，說假話幹假事交假心……如果你對虛情的人動了你的真心，你就會受傷……越是滿嘴漂亮話，稱兄道弟的人，你越要小心，這種人往往在準備在錢上給你設套……所以該要錢時，你千萬別含糊……該談規則時，你千萬別疏忽啊……對地位低下的人，你要遠離他，但別得罪他……”
“放狗屁！”
老色皮司機出離憤怒，“過不了河，賴驢逼兜水！骨子裏看不起我們開車的！這個易拉寶是什麽賤逼爛貨開發的？！”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五次響了，她啪地接通，一開口就是大聲嘶叫，聲音已不像人類。‘它’臉色鐵青，神態猙獰。
“你要當強盜是你的事！為什麽要拿我做實驗對象？！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探我！不斷地激怒我！最後還說我性格不好！同樣的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樂意麽？怕是早就和人拚命了吧！但是在我身上就沒事對吧？反正我沒人護，性格也軟，吃了虧也忍著，是吧？我真的很好欺負，是吧！”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
眾人嚇得臉色慘白。特別是剛才那幾個罵羅歲幽的女人，更是花容失色，體如篩糠。
大家明白了，剛才老比登的失語就是這個羅歲幽的手段。
“操你大爺的！”
老色批司機竟然毫不畏懼，站起來，瞪著小女生，“小賤逼！你是不是罵我？你敢不敢再罵我一遍——”
七八個男人從四麵八方向他撲來，他們一起倒地，男人們拚命捂他的嘴，他還在拚命掙紮，嘴裏罵罵咧咧……男人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老狗逼你不想活了我們還想活呢！”“別他媽連累我們！”“要是女鬼撕掉畫皮吃你的心，我們可不管！”
“老楊老楊——”
包一凡也起身，弓腰一溜小跑下了台，把自己手機火速遞給他，“我這裏有她剛才打電話罵人的錄音，你可以反複聽，聽多少遍都可以……”
有幾個人憋不住笑出聲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
這聲音，剛才讓人骨酥筋麻，現在聽，說不出的陰森可怕，令人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家哪裏再敢問什麽問題。
幾十個人低頭默默祈禱，“推介會能不能趕緊結束啊？快出人命了……”“我上有80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兒，我可不能死啊……”
“麻煩各位再堅持一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最後一個問題了……”
麵無人色的包一凡看了一眼羅歲幽，小女生麵無表情，目若深潭，他隻好最後一次點名，點到同事丁。
同事丁哆裏哆嗦，“包~哥~怎~麽~和~各~行~各~業~的~高~人~打~交~道~“
小女生羅歲幽打字，幕布上出現答案，“智者重修，以真切入！”
“包~哥~解~釋~一~下~”
包一凡，“說大白話就是——真正的高手都是注重每天修煉自己，反省自己，提升自己的人，簡稱就是活明白了的人……”
同事丁傻傻的，“你~都~說~了~是高人修煉，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在這種人麵前，其實你就是透明的，你那點什麽小套路啊，小技巧小算計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唯一的選擇就是絕對的真實……跟高手過招，最大的套路叫真誠……”
同事丁，“好~好~反正我也接觸不了這些大牛……”
“韜光養晦、寧靜致遠是少數品質，隻有少數智者才懂得根據形勢變化建立發展策略。寧靜致遠的寧靜，就是要錯開訴求，連續衝擊的情形藏器待時……”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六次響了（眾人都嚇得一哆嗦），她接通，聲音正常，臉色也沒那麽難看了。
“小時候，我暗自下定了好多決心……不過現在不用自己下決定了，有事先商量，不要再傻不拉幾背那麽多債了……”
屋裏眾人大大鬆口氣。
……
第二天，好像大病初愈的包一凡接完一個電話，躺迴座位，下午暗淡的日光照在他臉上，包一凡一瞬間蒼老不堪。他嘴裏喃喃出聲，“唉，裏外不是人……唉，眾叛親離……唉，活著還是死去，是個問題……唉，人生啊，多麽漫長……”
公司大會議室講台上，擺著一張長桌，包一凡大模大樣坐在桌後c位，他背後掛著一個幕布，上麵投影一排大字：基於易經的ai大模型——易拉寶推介會。
字下麵是密密麻麻鬼畫符一樣的文字、數字、符號和亂碼等。
一個肩頭窄窄的女生坐在包一凡旁邊，伊低著頭，一頭長發垂下，遮住大半白皙的小臉，兩隻細手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敲打打。
台下，坐著幾十個公司同事，大部分是年輕男子，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聊天的，打手機的，玩手遊的，亂哄哄一片。幾個女同事零零散散坐在邊上。
“咳咳，請大家安靜一下——”
包一凡恰一口枸紀子水，盤一把菩提琉璃珠，拔高聲音，“各位尊敬的同事們，歡迎來到 ai大模型易拉寶推廣現場！我代表易拉寶公司熱烈歡迎大家——”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幾下掌聲，算是挽尊。
“現在！”
包一凡聲音再提高一度，“隆重介紹一下！坐在我旁邊的這位年輕女士——易拉寶公司的客戶專員——羅歲幽羅小姐！”
女生趕緊站起，挺直身體，一甩緞子般的黑亮長發，仰起小臉——眾人眼前一亮，竟是枚八分顏值的小美人！
伊齊劉海下一張嬌小的瓜子臉，五官精致可愛，一雙大眼睛霧蒙蒙的，神情靦腆羞澀；往下看，伊身材曼妙，凹凸有致，胸前雙鋒聳立，下麵臀部寬大滾圓，雙腿圓潤修長……
台下男人頓時嘩然，一個個垂涎欲滴，“哇，妹子身材好有料啊！”“又純又欲！”“臉蛋升級版邱寶寶——可愛清純，身材少女版嘉嘉姐——熱辣火爆！”
邱寶寶翻了個大白眼。
包一凡介紹還在繼續，“羅小姐在客戶服務方麵經驗豐富，專業可靠……相信羅小姐能讓大家感受到產品優勢！”
女生雙麵稍紅，小嘴張了張，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窘迫之下，向台下深鞠一躬——胸前那片v形白嫩露出深深一道溝。
眾男同事，“哇，太誘惑了！”“啊啊啊是我的菜！”“我硬了！”“妹子還挺靦腆啊——”
“咳咳，大家安靜一下！”
包一凡張開兩隻手，向下壓了壓越來越高的議論聲，“易拉寶是我一個高中同學所在公司開發的，我受他們公司委托，今天負責協助羅小姐在我司做推廣工作——”
“包哥喂！”
眾人笑嘻嘻，“怪不得你這麽積極，原來有嗡嗡陪伴……”“嗡嗡搭配，幹活不累！”
包一凡不理睬這幫爛人，“咳咳，會後有一些小禮品，由羅小姐發給大家——中途離場就沒有了……”
“我們是衝著小禮品來的嗎？”
眾男同事出離憤怒，“我們是衝著——學習知識來的！”
“呦吼，這妹子不錯！”
趙東平姍姍來遲，一邊往台上看，一邊找位子，一邊朝大家擠眉弄眼，“你們都是衝著她來的吧？”
“啊？趙逼？”
眾人一看見他，驚恐萬分，“離我們遠點！別到我們這兒來！”
自從趙東平用兩個臭屁熏敗兩大boss曲曉曉和劉美惠後，他的屁威名遠揚……眾人對他聞風喪膽，唯恐避之不及。
趙東平燦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了解了解……”一屁股坐在大家中間。
……
“咳咳，安靜一下！”
包一凡正襟危坐，淩厲目光掃視全場，“這個易拉寶，與其他大模型相比，有什麽過人之處呢？”
眾男同事目光炯炯，一起大喊：“不知道！”
活像一群想吸引漂亮女同學注意的傻逼中學生——女同事們紛紛投來不屑的目光。
包一凡自問自答：“它的出身尊崇高貴！它是基於古代五經之一的易經開發的！它可以解答大家在人際交往中的諸多困惑！給大家指點迷津！幫助大家獲得醍醐灌頂的徹悟！打開大家社交屬性的任督二脈——”
“哇，易拉寶好強大啊！”
同事甲假裝震驚，“如果我每次跟易拉寶聊天都用請、你好、謝謝，那麽等易拉寶接管地球時，會放我一馬嗎？”
同事乙捏著嗓子說：“不會，它會認為你有小禮而無大義！”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笑聲誇張而刻意。
女同事們又投來道道鄙夷的目光。
……
“包大頭——”
趙東平一如既往，跳出來搗亂，“別人家的ai大模型都號稱是基於海量的現有文章的，沒聽說過基於易經的——這個幾把易拉寶靠譜嗎？”
小女生羅歲幽抬起頭，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從長發縫裏向趙東平投來‘怯生生’一瞥。
“你能不能嘴放幹淨點？”
包一凡臉黑如墨，啪的一聲，把珠子串甩在桌子上，語氣斬釘截鐵，“易拉寶遠遠超過別的ai！別的ai給它提鞋都不配！易經是古代聖賢根據曆朝曆代人間經驗總結提煉創造的一代經典！易拉寶基於易經，等於是踩在巨人肩頭更進一步！”
趙東平，“嘖嘖，老幫菜真能說，巧舌如簧、天花亂墜這兩個詞是專給你定製的吧——”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
包一凡懶得搭理他，“台下在座諸位，如果有什麽人際交往中的困惑，盡管提出來——易拉寶可以馬上給出高屋建瓴的答案！”
……
“包哥，看我這裏！看我這裏！我有問題提問！”
邱寶寶高高舉起一隻手，語氣急切，“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和領導打交道啊？”
包一凡跟羅歲幽低語幾句，小女生立刻低頭敲鍵盤，秀發若瀑布瀉下，隻聽劈裏啪啦一陣響，幕布上很快出現迴答。
包一凡抬頭看看，“它說：強者重果，以事切入！”
邱寶寶蹙眉，“聽不懂，求解釋……”
包一凡又和小女生嘀咕幾聲，伊低頭敲鍵盤，幕布出答案，包一凡目視幕布，朗聲說：“換成大白話就是——強者不喜歡跟弱者打交道，也不喜歡囉嗦，你跟他交往不需要太謙虛！別繞圈兒就事論事，直奔主題就行了，他們最反感的就是形式化的廢話——”
邱寶寶有點懵逼，“這……”
“所以他們隻跟有結果的人玩，你就直接了當點兒！你想要什麽，你能貢獻什麽，直接點就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邱寶寶繼續懵逼，“那……”
“包大頭，這幾把易拉寶迴答的不行啊！”
趙東平趁虛而入，“寶寶的問題不是謙虛，繞彎子，她是沒有勇氣麵對強勢，整天pua人的棺材臉王總！你們搞搞清楚好伐？”
包一凡斜眼狠狠看了趙東平一眼，轉向小女生羅歲幽，“你問它，如果遇到特別強勢、愛pua員工的領導怎麽辦？”
小女生馬上打字，答案仍是，“強者重果，以事切入！”
“這……”
邱寶寶大失所望。眾人也麵露不虞。
“呸！這狗幾把易拉寶什麽玩意！”
趙東平出離憤怒，“別的ai！你不斷問，它能不斷換答案，讓人越來越滿意！你們的ai！不管怎麽問，就一個迴答！我就沒見過這麽弱智這麽傻逼的ai！”
“趙東平！”
包一凡大怒，“我給你臉了？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
“這位先生——”
小女生羅歲幽膽戰心驚站起來，小臉紅紅，大眼睛霧蒙蒙，似乎要哭出來，一口灣灣腔夾子音軟綿綿、怯生生，“這樣攻擊性的話語是不是不太合適呀，咱們可以心平氣和地來探討和反饋問題嗎……”
“哎呀——”
一眾男同事看著可愛又可憐的小女生，聽著伊的軟語溫言，心都酥了，頓起維護之意，也努力夾著嗓子，“羅小姐，你不要傷心呀，不要害怕呀，不要和個別人一般見識呀……”
又一起轉向趙東平，一陣粗聲大氣嗬斥，“趙逼！你幹嘛說那麽難聽的話？”“沒素質！”“丟我們公司的臉！”“嚇壞人家小姑娘你賠啊？”
小女生，“不同的 ai有不同的特點和研發機製，可能在某些交互表現上存在差異，但每個產品也都在不斷地優化和進步呢……”
一眾男同事又齊操夾子音，“就是就是呀，你說的對呀——”，又朝趙東平一頓臭罵。
小女生，“或許有時候你感覺，沒達到預期的那種持續追問、不斷修改答案以更契合需求的情況，這有可能是目前的功能還在進一步完善階段呀……我會向相關團隊反饋，一起推動改進，讓使用體驗變得更好啦，用比較偏激的話語並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呢……”
一眾男同事又齊操夾子音，“就是就是呀，你說的對呀——”，再朝趙東平一頓臭罵。
趙東平依然冥頑不化，還在罵罵咧咧，“什麽爛玩意！”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突兀地響了，她趕緊按掉，又響，她再按掉，第三次響，她隻好接通，開始低聲說……不過，隨著通話過程，小女生的音量越來越大，聲線越來越淩厲，完全不是剛才的軟糯灣灣腔，“我總是對不相關的人解釋太多！我也不想解釋了！說多了我很煩，為什麽我說話跟放屁一樣？是我太好說話了嗎！”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眾人瞠目結舌看著發火的小女生——一秒種前，她還是乖乖女來著……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全場還是鴉雀無聲。大家沒緩過來。
包一凡努力平複心頭的驚濤駭浪，沙啞的聲音說：“對，大家接著問吧……”
……
依然沒人說話。
“侯哥，你來提個問題吧——”
包一凡強打精神，開始點名，“這種場合，你不是一貫上躥下跳活躍的很嗎？今天怎麽啦？”
瘦猴吭嘰半天，拋出一個問題，“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跟低收入者打交道？”
“切，你不就是一個低收入者一個窮逼嗎？還用問他們？你不知道自己的德行？”
趙東平懶洋洋玩手機，“再說，他們那易拉寶狗屁不通，也答不上來！”
小女生羅歲幽低頭敲鍵盤，劈裏啪啦一陣響，幕布上很快出現迴答。包一凡抬頭看看，“它說：所謂窮者重利，以利切入！”
趙東平一把摟過瘦猴，代他發言，“聽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說人話——啊呸，說大白話就是，跟沒錢的人，就不要談啥理想願景了，直接告訴他能賺多少錢就行了——”
瘦猴不服，“那詩和遠方嗎？星辰和大海呢？”
包一凡，“你跟操心柴米油鹽的人談什麽琴棋書畫、詩和遠方，不是對牛彈琴，浪費感情嗎？”
“也不全是這樣吧？”
趙東平強勢介入，拿出手機，“我給你念念這個——記者街頭采訪，問題是不同工資的男生睡前在想什麽——”
包一凡強壓怒火，“這些人是咋說的？”
“月薪5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團隊需要再整合一下！”
眾人嫌棄，“啊？這是高管級別的吧？竟然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月薪3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有個方案還需要改改！”
眾人嫌棄，“啊？這是精英員工級別的吧？眼界狹窄……”
“月薪2萬的睡前想什麽？迴答：那個客戶到底喜歡什麽？”
眾人嫌棄，“啊？這是中堅員工級別的吧？蠅營狗苟……”
“月薪5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p40像素肯定吊打蘋果！”
眾人瞪大眼睛，“臥槽，這是初等員工級別的吧？視野開闊！”
“月薪3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賓利添越肯定不如邁巴赫s600！”
眾人瞪大眼睛，“臥槽，這是實習員工級別的吧？高屋建瓴！”
“月薪2千的睡前想什麽？迴答：俄烏之戰對米國全球戰略的影響！”
“啊？”
眾人一陣無語，“看這收入是掃地的吧？唉，隻能誇他溝命海心了……”
“問題來了——”
趙東平裝腔作勢，“如果遇到最後這種胸懷世界，放眼全球的窮逼，該怎麽和他打交道？”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二次響了，她按掉，又響，她隻好接通，聲音從小到大，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淩厲，“因為我太好說話了是嗎？所以勇猛地侵犯我的邊界，告訴我這裏可以管，那裏也是他們的地盤！說統治我，洋洋得意，我的人歸他們統治，我的心也被他們占領！怎麽，很驕傲得意是麽？在別人那裏得不到的都要在我身上強取豪奪是麽？！”
全場第二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男人們看著發火的小女生扭曲到醜陋的小臉，感到心裏有一件東西漸漸碎了。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小臉又重迴純真可愛，又操起一口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眾人，“……”
……
趙東平怒翻白眼：怎麽著，給我下馬威是吧？哼哼，看我的！
他馬上大聲吼叫：“包大頭，你問那個幾把易拉寶，怎麽和老娘們小娘們打交道？”
“你對女人尊重些！”“你媽是不是女人？”“你是不是女人生的？”
萬萬沒想到，屋裏一眾女同事不高興了，小尖嗓一頓亂叫。
趙東平猝不及防，怔愣片刻，秒變嬉皮笑臉，向四周連連作揖，“嘿嘿，我不是衝你們，不是衝你們——”
“看著人模狗樣兒的，不是已經做到小頭目了嗎？非要說這種注定挨罵的話，為啥非得給自己立一個刻薄的不近人情的人設？”
“不是——”
趙東平急赤白臉，“我什麽時候做到小頭目了？我怎麽刻薄了？怎麽不近人情了？”
“挨罵也是流量！”“側麵說明人家真把公司當家，總愛說心裏話！”“正麵說明人家沒把公司的人當人！”“不要把範圍擴大化，他隻是沒把公司的女人當人！”
趙東平百口莫辯，“我死了得了！”
這邊，包一凡跟小女生低語幾聲，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婦者重情，以柔切入！”
趙東平正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歇斯底裏大吼：“看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生無可戀，“說人話就是——最蠢的男人就是總喜歡跟女人講道理，女人的道理就是情緒，你讓她難受了，你對的都是錯；你讓她開心了，你錯都是對，這就是女人的邏輯……”
男同事們，“說的好像挺有理的——”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一眾女同事不幹了，小尖嗓又一頓亂叫。
瘦猴不知死活，捏著嗓子，“那就讓老娘們蹬鼻子上臉啊？”說完，他一低頭沒入人群中。
包一凡半死不活，“女人生氣時說的話，別當真，都是相反的……她生氣的時候說，我們分手吧，意思就是你趕緊來跟我好啊……她生氣時說，我們各自冷靜幾天吧，意思就是說，這幾天你千萬不能冷落我，所以你要整明白……”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女人的小尖嗓又是一頓亂叫。
包一凡焦頭爛額，桌上紙巾抽了好幾張，猛擦額頭的汗。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三次響了，她直接接通，聲音很淩厲，很大，臉色很難看。
“她們麵對我沒有那麽多壓力，所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再惡毒的話也敢說！也能說！也沒有顧忌！迴頭還要把我罵一遍，嫌我有自我！是吧？我希望你們好好的，反正我受得了氣，所以我不斷退讓忍讓，你們對得起我的付出嗎？你們真的是不配！你們就配別人對你們又打又罵，你們就配重男輕女，你們就配一群爛貨！”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女人們麵麵相覷，一會兒醒過悶來，亂紛紛尖叫：“兀那小妖精！你是不是罵我們？！”
“別誤會別誤會！”
包一凡焦頭爛額，趕緊出麵和稀泥，“她，她是在罵別人呢……”
“包大頭，你別護著她！小妖精剛才明明就是罵我們！”“就算是罵別人，當著我們罵也不應該！”“她尊重你嗎？她尊重我們嗎？”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眾女人小尖嗓亂叫：“呸！呸！臉皮真厚！”
……
同事乙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站起來大聲說：“包哥，你問易拉寶，怎麽和老幫菜、老畢登打交道？”
“放肆！你對老同誌尊重點！”
萬萬沒想到，公司顧問老比登跳了出來，臉黑如鍋底，怒吼連連，“你是什麽幾把狗東西！”
又是一番吵鬧。
台上，頭昏腦脹的包一凡跟小女生一陣低語，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老者重捧，以禮切入。”
同事乙氣不順，“看不懂，說人話！”
包一凡躺平擺爛，“說人話就是——跟年長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有禮貌……多聽他們講過去的事多捧著他們點，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裏，認為自己年紀大，就很有智慧——”
“難道不是嗎？！”
公司顧問老登又冒出來了，麵沉似水，怒吼連連，“老子吃的鹽巴都比你們吃的飯都多！老子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都多！”
包一凡耳聾眼瞎，“你嘴上要順著他們，但是心裏要有自己的主見——”
“放狗屁！什麽狗屁易拉寶——打倒易拉寶！”公司顧問老比登怒吼連連。
“靈！”
不出所料，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四次響了，她立刻接通，聲音很大，臉色難看。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我為什麽要砍斷手腳迎合你？我為什麽要連自我都拋棄去討好你？我討好你了嗎？你對我連狗都不如！”
全場第四次鴉雀無聲。
“小娘皮！”
老比登直跳腳，“你是不是罵我？你才是連狗都不如！”
包一凡趕緊滅火，“別誤會別誤會！她是罵別人呢！”
一時間，包一凡很想死。
老比登還要罵，說時遲那時快，他剛張開大嘴，卻沒了聲音，整個人像中了點穴術，一動不動了。會議室一陣大亂，“臥槽，老逼是不是中風了？！”
十幾雙手一齊掐他人中，老比登才悠悠活轉……他張了張嘴，抖了抖手，動了動腳，都沒問題——但眼瞧著變得萎靡不振了，不複剛才的囂張跋扈了。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
無人提問，包一凡隻能再點名，點到同事甲。
同事甲，“包哥，你問易拉寶，跟司機呀，販夫走卒呀，引車賣漿之流這些底層人士怎麽打交道？”
小女生羅歲幽飛快打字，銀幕上出現答案，“所謂禦者重尊，以謙切入！”
同事甲，“看不懂，請解釋一哈……”
包一凡有氣無力，“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你求司機啊小商小販啊這些地位低下的人辦事，你要格外尊重他，哈著他，因為他們最缺這個——”
“放他媽狗屁！”
萬萬沒想到，公司老色皮司機跳出來，“誰他媽地位低下？誰他媽缺這個？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包一凡置若罔聞，躺平擺爛，“對待地位低下的人越虛越好，說假話幹假事交假心……如果你對虛情的人動了你的真心，你就會受傷……越是滿嘴漂亮話，稱兄道弟的人，你越要小心，這種人往往在準備在錢上給你設套……所以該要錢時，你千萬別含糊……該談規則時，你千萬別疏忽啊……對地位低下的人，你要遠離他，但別得罪他……”
“放狗屁！”
老色皮司機出離憤怒，“過不了河，賴驢逼兜水！骨子裏看不起我們開車的！這個易拉寶是什麽賤逼爛貨開發的？！”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五次響了，她啪地接通，一開口就是大聲嘶叫，聲音已不像人類。‘它’臉色鐵青，神態猙獰。
“你要當強盜是你的事！為什麽要拿我做實驗對象？！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探我！不斷地激怒我！最後還說我性格不好！同樣的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樂意麽？怕是早就和人拚命了吧！但是在我身上就沒事對吧？反正我沒人護，性格也軟，吃了虧也忍著，是吧？我真的很好欺負，是吧！”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
眾人嚇得臉色慘白。特別是剛才那幾個罵羅歲幽的女人，更是花容失色，體如篩糠。
大家明白了，剛才老比登的失語就是這個羅歲幽的手段。
“操你大爺的！”
老色批司機竟然毫不畏懼，站起來，瞪著小女生，“小賤逼！你是不是罵我？你敢不敢再罵我一遍——”
七八個男人從四麵八方向他撲來，他們一起倒地，男人們拚命捂他的嘴，他還在拚命掙紮，嘴裏罵罵咧咧……男人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老狗逼你不想活了我們還想活呢！”“別他媽連累我們！”“要是女鬼撕掉畫皮吃你的心，我們可不管！”
“老楊老楊——”
包一凡也起身，弓腰一溜小跑下了台，把自己手機火速遞給他，“我這裏有她剛才打電話罵人的錄音，你可以反複聽，聽多少遍都可以……”
有幾個人憋不住笑出聲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幾分鍾後，小女生結束通話，秒迴灣灣腔夾子音，“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啦，請大家接著問問題呀——”
……
這聲音，剛才讓人骨酥筋麻，現在聽，說不出的陰森可怕，令人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家哪裏再敢問什麽問題。
幾十個人低頭默默祈禱，“推介會能不能趕緊結束啊？快出人命了……”“我上有80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兒，我可不能死啊……”
“麻煩各位再堅持一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最後一個問題了……”
麵無人色的包一凡看了一眼羅歲幽，小女生麵無表情，目若深潭，他隻好最後一次點名，點到同事丁。
同事丁哆裏哆嗦，“包~哥~怎~麽~和~各~行~各~業~的~高~人~打~交~道~“
小女生羅歲幽打字，幕布上出現答案，“智者重修，以真切入！”
“包~哥~解~釋~一~下~”
包一凡，“說大白話就是——真正的高手都是注重每天修煉自己，反省自己，提升自己的人，簡稱就是活明白了的人……”
同事丁傻傻的，“你~都~說~了~是高人修煉，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在這種人麵前，其實你就是透明的，你那點什麽小套路啊，小技巧小算計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唯一的選擇就是絕對的真實……跟高手過招，最大的套路叫真誠……”
同事丁，“好~好~反正我也接觸不了這些大牛……”
“韜光養晦、寧靜致遠是少數品質，隻有少數智者才懂得根據形勢變化建立發展策略。寧靜致遠的寧靜，就是要錯開訴求，連續衝擊的情形藏器待時……”
“靈！”
小女生羅歲幽的手機第六次響了（眾人都嚇得一哆嗦），她接通，聲音正常，臉色也沒那麽難看了。
“小時候，我暗自下定了好多決心……不過現在不用自己下決定了，有事先商量，不要再傻不拉幾背那麽多債了……”
屋裏眾人大大鬆口氣。
……
第二天，好像大病初愈的包一凡接完一個電話，躺迴座位，下午暗淡的日光照在他臉上，包一凡一瞬間蒼老不堪。他嘴裏喃喃出聲，“唉，裏外不是人……唉，眾叛親離……唉，活著還是死去，是個問題……唉，人生啊，多麽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