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在萬妖塚內翻湧,十名青雲宗弟子持劍圍成死陣。他們的瞳孔蒙著一層黑翳,脖頸上蜿蜒的黑蓮紋路像活物般蠕動——那是墨無痕種下的傀儡蠱,將活人煉成了提線木偶。


    蘇逸塵的劍尖垂在身側顫抖,虎口被震裂的血順著劍柄滑落。他能清晰辨認出站在最前方的弟子:那是曾替他抄過門規的趙師弟,去年中秋還偷偷塞給他一包桂花糕。可此刻對方臉上隻剩下扭曲的殺意,劍鋒直指他咽喉。


    \"墨無痕——!\"蘇逸塵的嘶吼在石壁間迴蕩,妖血在經脈中沸騰如熔岩。他能感覺到右臂皮膚下浮現暗金色妖紋,那是初代妖神血脈即將失控的征兆,\"有本事衝著我來!\"


    迴應他的是十道劍光暴起。趙師弟的劍法本該是青雲宗最笨拙的\"鬆濤式\",此刻卻淩厲得刺破空氣。蘇逸塵旋身避開劍鋒,卻發現其餘九人早已封死退路——他們竟用出血脈相連的合擊陣,這本該是隻有心意相通的活人才能施展的殺招。


    劍刃割開他左臂的刹那,妖血終於衝破封印。蘇逸塵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視野裏的一切都染上血色。他看見趙師弟咽喉處鼓動的黑蓮蠱蟲,看見傀儡們心髒處纏繞的猩紅絲線,那些絲線穿透重重石壁,最終匯聚到遠處墨無痕狂笑的指尖。


    \"嗤!\"


    第一劍貫穿趙師弟的胸膛時,蘇逸塵聽見自己喉間發出野獸般的悲鳴。妖血操控著他的手擰轉劍柄,將那顆跳動著黑蓮的心髒絞成碎肉。溫熱的血噴濺在他臉上,卻冷得像臘月寒霜——原來傀儡的血,早就沒有溫度了。


    第二劍削斷兩名弟子的膝蓋。他們倒下時仍機械地揮劍,直到蘇逸塵的靴底碾碎他們握劍的手腕。碎骨聲混著墨無痕癲狂的笑聲:\"看看你這模樣!到底誰才是妖魔!\"


    第三劍劈開三把長劍。迸射的火星照亮蘇逸塵半邊妖化的臉,暗金妖紋已爬上他的脖頸。他不敢看那些熟悉的麵孔,隻能死死盯著他們咽喉處的黑蓮,仿佛這樣就能把眼前的屠殺正當化。


    當第十顆頭顱滾落腳邊時,蘇逸塵的劍哐當墜地。妖血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右手指甲早已化作利爪,深深摳進掌心血肉。十具無頭屍體仍保持著揮劍的姿勢,斷頸處突然鑽出漆黑蓮莖,在血泊中瘋狂滋長。


    \"這是…什麽…\"蘇逸塵踉蹌後退,看著那些蓮莖頂端綻放的血色花苞。花瓣層層綻開的瞬間,他看清每朵蓮花中心都蜷縮著弟子的殘魂——他們被蠱蟲蠶食的魂魄,此刻正在花蕊中痛苦抽搐。


    \"黑蓮噬魂陣,喜歡嗎?\"墨無痕的聲音從虛空傳來,\"這些蠢貨到死都以為在誅殺妖魔,多偉大的犧牲啊…\"


    蘇逸塵的利爪突然刺向自己丹田。他想挖出沸騰的妖血,想阻止那些黑蓮順著血腥氣鑽入經脈。可第一片花瓣觸碰到他皮膚的刹那,萬妖塚突然地動山搖。地麵裂開無數縫隙,森白的神骸鎖鏈破土而出,卻不是為了束縛他——那些刻滿弑神咒文的鎖鏈,竟將黑蓮死死絞住!


    \"不——!\"墨無痕的尖叫驟然扭曲。蘇逸塵眼睜睜看著黑蓮殘魂被鎖鏈拽入地底,而他丹田處已烙下一朵妖異紅蓮。那紅蓮每片花瓣都是凝固的血,花心卻跳動著暗金光芒。


    劇痛席卷全身的瞬間,蘇逸塵終於看清了真相。那些鎖鏈並非保護他,而是在爭奪獵物——初代妖神的神骸,正通過黑蓮瘋狂汲取著新鮮的血肉!右眼的妖瞳不受控製地轉動,他看見地底深處堆積如山的屍骸,看見自己正站在一具橫亙千裏的巨型妖骨之上。


    \"師兄!\"林清雪的唿喊穿透血霧。她試圖衝進戰圈,卻被暴漲的妖力掀飛。蘇逸塵看見她撞上石壁時散開的白發,看見她嘴角溢出的血染紅衣襟——那抹紅刺得他妖血驟冷。


    就是這一瞬的分神,最後一片黑蓮花瓣鑽入丹田。蘇逸塵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岩縫。兩行血淚滑過妖紋斑駁的臉頰,在青石板上砸出焦黑的坑洞。他忽然想起趙師弟遞來桂花糕時羞赧的笑,想起自己曾許諾教他真正的\"鬆濤式\"。


    鎖鏈在地下發出饑渴的轟鳴,更多的神骸即將破土而出。而墨無痕癲狂的笑聲裏,已混入鎖鏈拖拽屍骸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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