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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粒子混著灰燼從蒼穹飄落,砸在青雲宗白玉廣場的\"除魔台\"上。蘇逸塵盤腿坐在高台邊緣的鎖鏈樁上,腳邊散落著斷裂的縛仙繩,手裏慢悠悠轉著一根焦黑的樹枝——那是昨夜被雷火劈塌的孤雲峰主梁殘骸。


    \"……經九峰共議,孤雲峰弟子蘇逸塵身負妖邪血脈,勾結天煞盟禍亂宗門!\"戒律長老的吼聲震得琉璃瓦簌簌作響。他手中高舉的除名金冊泛著冷光,冊頁翻動時竟有血色符文遊走,像極了在黑蓮血池見過的咒文。


    林清雪跪在左側刑柱下,腕間捆仙索勒出一道血痕。她死死盯著蘇逸塵的背影,看著他指尖隨意撥弄的炭火。火堆上架著條從寒潭撈的銀鱗魚,焦香混著他袖口若有若無的桂花釀氣息,在血腥味刺鼻的刑場上顯得荒誕至極。


    \"這就完了?\"蘇逸塵忽然輕笑出聲,隨手掰下半塊魚尾拋向人群。烤魚在空中劃出金燦燦的弧線,精準落在一名天璿峰弟子懷裏,\"接著,你盯這魚盯了半個時辰了。\"


    戒律長老額角青筋暴起,金冊重重拍在案上:\"放肆!孤雲峰從今日起革出青雲宗仙籍,爾等......\"


    \"知道啦知道啦,\"蘇逸塵掏了掏耳朵,炭灰在臉頰蹭出一道滑稽的黑印,\"不就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對了——\"他忽然翻身躍下鎖鏈樁,玄鐵鐐銬叮當墜地,\"後山靈泉池底我埋了三壇醉仙釀,勞煩哪位師弟幫我挖出來?省得過兩日被耗子啃了。\"


    楚淩霄的劍鞘猛地砸在青磚上。這位向來冷峻的大師兄此刻眼眶赤紅,束發的玉冠裂開一道細縫——那是昨夜為護蘇逸塵硬抗九道天雷留下的。他喉結滾動數次,最終隻擠出沙啞的一句:\"師尊屍骨未寒......\"


    寒風卷起蘇逸塵破爛的衣擺,露出腰間半截鏽跡斑斑的鋤頭。那是雲鶴真人臨終前塞給他的,此刻正泛著詭異的青光。\"大師兄,\"他背對著眾人蹲下,指尖摩挲著焦土中冒出的嫩芽,\"你說鎮妖淵的雪靈芝,今年會開在東南崖還是西北坳?\"


    \"混賬!\"紫陽峰主終於按捺不住,本命靈劍化作赤蛟直撲蘇逸塵後心。圍觀眾人尚未驚唿,那蛟龍卻突然在半空扭曲——蘇逸塵反手將烤魚叉擲出,魚骨精準卡進劍靈七寸,油星子濺在紫陽峰主的白須上滋滋作響。


    林清雪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袖中滑出一片染血的麵具殘片,是今晨在廢墟裏拾到的。殘片邊緣的裂痕,與蘇逸塵昨夜被劍氣劃破的衣角缺口完美吻合。


    \"要我說,\"蘇逸塵拍拍衣襟起身,鏽鋤頭在掌心轉出個虛影,\"孤雲峰這破地方早該拆了。\"他靴尖輕點,身下青磚突然龜裂成蛛網,裂縫中湧出的卻不是地泉,而是濃稠如墨的黑霧,\"你們看,連地脈都被魔氣醃入味了。\"


    戒律長老突然悶哼倒退,手中金冊騰起黑焰。那些血色符文活物般鑽入他掌心,轉眼間整條右臂爬滿猙獰的魔紋。\"你做了什麽!\"他瘋狂甩動胳膊,卻止不住魔氣向心脈侵蝕。


    \"哎,這可不關我事。\"蘇逸塵懶洋洋地踢開腳邊碎石,露出下麵半截腐朽的陣樞,\"兩百年前布下的噬心陣,碰巧被你們的除魔雷激活了而已。\"他忽然轉頭看向林清雪,目光掃過她攥緊的拳頭,\"小師妹,你說那些整天把除魔衛道掛嘴邊的人,怎麽連自家刑台底下埋著什麽都不知道?\"


    楚淩霄的劍鋒突然調轉,在戒律長老肩頭削下一塊腐肉。\"都退開!\"他厲喝一聲,劍氣裹著黑血釘入地縫。霎時間七十二根魔氣柱衝天而起,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黑蓮——與天煞盟圖騰一模一樣。


    人群炸開鍋時,蘇逸塵卻溜達到刑場角落。那裏歪著塊缺角的石碑,是雲鶴真人親手刻的\"守心\"二字。他指尖撫過碑上劍痕,突然輕笑:\"老頭,你早料到有這天吧?\"石碑應聲碎裂,露出一柄裹著油紙包的糖葫蘆,糖衣居然還未化。


    \"最後一根了。\"他咬碎晶瑩的糖殼,山楂酸得眯起眼。當年被罰跪祠堂時,師父總偷偷塞給他這個。


    墨無淵的笑聲從雲端傳來。天煞少主踏著黑蓮緩步而下,手中把玩著蘇逸塵的繈褓殘片:\"蘇兄,你這叛宗罪人的身份,可比天煞魔子好聽多了。\"


    蘇逸塵吐出山楂籽,籽粒嵌入墨無淵腳前的石板,炸開一圈蛛網紋:\"墨兄,偷人繈褓這癖好......\"他忽然旋身甩出糖葫蘆簽子,寒光擦著林清雪耳畔掠過,斬斷她腕間捆仙索,\"......容易死得早啊。\"


    林清雪踉蹌著撲進楚淩霄懷裏。她袖中的麵具殘片掉落,被蘇逸塵靴尖一勾踢入火堆。烈焰吞沒金屬的瞬間,映出他瞳孔深處一閃而逝的金芒。


    \"走了走了。\"蘇逸塵伸著懶腰走向山門,鏽鋤頭拖在地上劃出蜿蜒血線——那是從地脈滲出的魔血,\"告訴膳堂老李,醃脆筍的秘方我刻在寒潭東數第七塊青石下了。\"


    最後一縷天光被黑蓮吞噬時,他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跨出山門。背後傳來紫陽峰主的咆哮:\"開啟護宗大陣!永生永世不許這魔頭......\"


    \"省點靈力吧。\"蘇逸塵背身揮揮手,一道劍氣劈在陣眼上。琉璃結界應聲龜裂,碎成漫天星子落在他發間,\"畢竟......\"他踢開擋路的碎石,露出下麵被掩埋半截的牌匾——\"孤雲\"二字已被血汙浸透,\"這破凳子,終於不硌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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