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孤雲峰後山的竹林被狂風撕扯得簌簌作響。林清雪握著冰魄劍的手微微發抖,她麵前三頭魔化的血瞳狼正淌著涎水步步緊逼——這是天煞盟今夜投放的第三批妖獸。


    \"小師妹,往左挪兩步!\"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林清雪本能地側身閃避。一柄鏽跡斑斑的鐵鍋擦著她發梢飛過,\"當\"地砸在狼王鼻尖上。鍋底粘著的半塊桂花糕糊了妖獸滿臉。


    戴著玄鐵麵具的黑袍人蹲在竹枝上,戰甲縫隙裏隱約可見灰撲撲的粗布內襯。他指尖纏繞著幾縷金線,正把鐵鍋當流星錘甩得虎虎生風:\"這鍋可是我燉了三年的老湯養出來的,聞著香吧?\"


    狼群突然集體發出哀嚎。林清雪這才發現,那些金線不知何時已纏住妖獸後腿,線頭沒入地麵的落葉堆——那裏埋著她昨日跟著蘇逸塵種的驅魔蒜。


    \"發什麽呆?\"麵具人突然躍到她身後,帶著鐵鍋焦香的熱氣噴在她耳畔,\"看到東南角的斷竹沒?砍七分留三分。\"


    劍光劈落的刹那,藏在竹節中的爆裂符轟然炸開。氣浪掀飛麵具人的兜帽,林清雪瞥見他後頸有一道淡金色紋路,像極了蘇逸塵今早啃燒餅時沾在衣領的芝麻粒形狀。


    \"小心!\"


    嘶啞的提醒與破空聲同時響起。五支淬毒箭矢穿透煙霧,麵具人旋身將林清雪護在懷裏,戰甲右肩應聲碎裂。布帛撕裂聲裏,她分明看見他腋下打著歪歪扭扭的補丁——和昨日蘇逸塵晾在院中的破洞褲一模一樣。


    \"嘖,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褲子。\"麵具人嘀咕著扯下半片戰甲,露出膝蓋處縫著卡通豬頭的裏褲。他指尖在虛空畫了個符,那些插在肩頭的毒箭突然調轉方向,帶著尖嘯射迴黑暗。


    密林深處傳來悶哼,血腥味很快被夜風攪散。林清雪正要開口,卻被塞了顆桂花糖在嘴裏。


    \"含著,解毒的。\"麵具人把鐵鍋扣在頭上當頭盔,彎腰撿起半截箭杆,\"看這雕紋,是天煞盟特製的破甲箭。不過他們肯定沒料到...\"他突然抬腳踹向身旁歪脖子樹,藏在樹冠裏的弓弩手像熟透的柿子般砸在地上,\"...我最擅長打地鼠。\"


    林清雪盯著他腳上磨出毛邊的布鞋。這分明是今早她親眼看著蘇逸塵趿拉著去後山挖筍的同款,鞋頭還有自己練劍時不小心劃破的口子。


    \"前輩!\"她突然抓住對方手腕,\"您認識我二師兄嗎?\"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麵具人僵了半瞬。這個破綻足夠林清雪掀開他的麵具——如果沒被突然爆發的獸潮打斷的話。


    二十頭鋼鬃野豬撞碎山岩衝來,每隻獠牙上都纏繞著黑蓮虛影。麵具人反手將林清雪甩到安全地帶,鐵鍋在掌心化作殘影。鍋底與獠牙相撞迸出火星,竟在空中拚出半朵黑蓮圖騰。


    \"接著!\"他拋來一個酒葫蘆,\"往西跑三百步,把酒灑在刻著王八的石板上!\"


    林清雪接住葫蘆時摸到蓋子上熟悉的牙印——這是上個月她親眼看著蘇逸塵被靈猴搶走的酒壺。


    當她氣喘籲籲跑到指定地點時,腳下突然亮起陣紋。酒液滲入石縫的刹那,整片竹林無風自動,所有黑蓮虛影如同被無形之手攥住般扭曲潰散。遠處傳來麵具人放肆的笑聲:\"墨無淵就這點本事?不如改行賣糖畫!\"


    林清雪攥著酒葫蘆往迴狂奔時,戰鬥早已結束。麵具人正蹲在狼王屍體旁,戰甲左襟完全撕裂,露出裏麵縫著兔子補丁的裏衣——那是她上個月練針線課時被蘇逸塵順走的失敗品。


    \"前輩...\"


    \"叫哥。\"麵具人突然轉頭,玄鐵麵具裂開蛛網般的細紋,\"我比你師兄帥多了吧?\"


    月光恰好穿透雲層,林清雪看見他鎖骨處一閃而逝的金鱗。這個角度,這個語調,分明是蘇逸塵每日賴在竹榻上嗑瓜子時的模樣。


    \"您的褲子...\"她故意欲言又止。


    麵具人低頭瞬間,林清雪突然出手。劍尖挑起的卻不是麵具,而是他腰間半鬆的玉佩——今早她剛見過這塊玉,當時蘇逸塵正拿它當鎮紙壓住偷藏的春宮圖。


    玉佩墜地的脆響中,麵具轟然炸成碎片。林清雪隻來得及看見半張布滿妖紋的側臉,就被濃霧籠罩。待霧氣散盡,隻剩滿地狼藉中躺著鼾聲如雷的蘇逸塵,衣襟大敞,胸口糊著不知從哪蹭的鍋灰。


    \"二師兄?\"她蹲下輕推。


    \"唔...小師妹來啦?\"蘇逸塵迷迷糊糊睜眼,從懷裏摸出個烤得焦黑的地瓜,\"吃嗎?剛夢到和灶王爺搶來的...\"


    林清雪盯著他完好無損的右手——方才麵具人被毒箭所傷的正是這隻手。夜風卷起破碎的玄鐵甲片,其中一片落在蘇逸塵腳邊,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臉。


    當林清雪扶著\"醉醺醺\"的蘇逸塵迴草廬時,誰也沒注意到某塊甲片背麵粘著半片黑蓮花瓣。而三百裏外的山洞裏,墨無淵正盯著水鏡冷笑,鏡中赫然是蘇逸塵戰甲破碎瞬間露出的妖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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