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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藥園浮著一層薄霧,蘇逸塵拎著酒壺斜倚在朱果樹下,衣襟上沾著幾滴偷喝時濺出的靈醴。他眯眼望著遠處幾點飄忽的鬼火——那是巡夜弟子提的琉璃燈,正朝西側新辟的九轉還魂草田挪動。


    \"第十七個陷阱陣。\"他屈指彈飛啃剩的果核,果核撞上三丈外的青石磚,暗處立刻傳來機關轉動的哢嗒聲。白日裏藥長老布下的三十六道殺陣,倒有二十八道被他\"失手\"改了方位。


    濃霧中忽然飄來鐵鏽味。


    蘇逸塵鼻尖微動,懶洋洋起身時\"不慎\"踢翻酒壺,琥珀色酒液滲入泥土。三息之後,地底傳來細密的蠕動聲,仿佛有萬千蛇蟲破土而出。


    \"哎呀,這可是八十年的竹葉青。\"他蹲下身戳了戳濕潤的土壤,指尖金芒一閃即逝。剛移植的九葉靈芝突然暴漲三尺,菌蓋下伸出蟒蛇粗的藤蔓,將兩個黑袍人從虛空裏硬生生扯了出來。


    \"怎麽可能!\"其中一人袖口翻出淬毒匕首,刀光卻劈在驟然瘋長的鬼麵藤上。那些藤條像是活物般纏上他手腕,葉片邊緣泛起與黑蓮印記同源的紫芒。


    蘇逸塵慢悠悠拾起滾到腳邊的酒壺,對著月光晃了晃殘酒:\"用魔血澆灌的噬魂藤,最喜沾染煞氣的血肉——這位道友,你衣袖上的黑蓮紋繡得不大周正啊。\"


    被纏住的黑衣人猛地撕開麵巾,露出布滿咒文的臉:\"裝瘋賣傻也該有個限度!\"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藤蔓觸到血珠瞬間枯萎。另一人趁機甩出三枚骨釘,釘尾燃著幽綠磷火。


    \"小心!\"牆頭突然傳來少女驚唿。林清雪提著燈籠翻身躍下,劍鋒還未出鞘就僵在原地——蘇逸塵正握著半截枯藤當劍使,歪歪斜斜的招式卻恰好將骨釘拍迴施術者腳下。磷火轟然炸開,映出刺客領口若隱若現的黑蓮紋身。


    藥長老的怒吼劃破夜空:\"哪個殺千刀的動我的九轉還魂草!\"


    蘇逸塵一把扯過發愣的林清雪撲進草叢,身後暴漲的藤蔓織成密網,將追來的藥堂弟子兜頭罩住。他在少女耳邊輕笑:\"小師妹可知,三百年的鬼麵藤汁液能洗去易容丹的藥效?\"


    最後一個字淹沒在驚天動地的斷裂聲裏。原本匍匐在地的藤蔓突然衝天而起,主幹裂開七隻血紅獨眼,每隻瞳孔都映出刺客扭曲的身影。先前枯萎的藤條重新煥發生機,這次直接刺入刺客四肢要穴。


    \"妖...妖神血!\"被釘在空中的刺客突然癲狂大笑,\"墨少主說得對,你果然——\"


    蘇逸塵屈指輕彈,一粒朱果籽擊碎那人喉骨。他轉身時已換上驚慌失措的表情:\"藥長老救命啊!這些藤子成精了!\"


    林清雪握劍的手微微發抖。她分明看見,在藤蔓暴起的刹那,蘇逸塵垂落的袖口閃過金色紋路,與那日誅魔台上碎裂的麵具裂紋如出一轍。


    藥園已亂作一團。九轉還魂草在魔血浸潤下化作食人花,追著巡夜弟子滿園跑。蘇逸塵\"手忙腳亂\"地揮舞鋤頭,卻次次\"湊巧\"砸在陣眼上。當第七道困龍陣被他用鋤柄捅穿時,整片靈田突然下陷三丈,露出底下汩汩冒血的黑蓮陣圖。


    \"這是…黑蓮血祭陣!\"趕到的楚淩霄瞳孔驟縮。他手中長劍感應到魔氣自動出鞘三寸,劍鋒卻轉向正在刨坑的蘇逸塵。


    蘇逸塵突然踉蹌著撞向大師兄,手中酒壺\"恰好\"潑在劍身上。蒸騰的酒氣中,楚淩霄劍刃殘留的魔氣發出淒厲尖嘯,化作黑煙消散。


    \"我的酒!\"蘇逸塵捧著空壺哀嚎,\"這可是埋在後山六十年的……\"


    \"閉嘴!\"藥長老一腳踹飛啃食他褲腳的食人花,老臉漲得通紅,\"誰能解釋這血祭陣怎麽迴事?還有這些妖藤!\"


    林清雪剛要開口,忽然瞥見蘇逸塵背在身後的手對她搖了搖。他沾著泥巴的指尖泛著金芒,在虛空畫出半朵冰蓮——正是她昨日失控時凝出的印記。


    \"弟子看見二師兄在澆酒。\"她鬼使神差改了口,\"然後這些藤子就……\"


    \"胡鬧!\"藥長老氣得胡子亂顫,\"蘇逸塵,罰你三個月禁閉!不,五個月!\"


    \"長老英明!\"蘇逸塵笑嘻嘻作揖,轉身時\"不小心\"踩碎半塊陣圖。血池立刻沸騰起來,無數怨魂尖嘯著衝出,卻在觸及他衣角的瞬間灰飛煙滅。


    楚淩霄突然按住他肩膀:\"你身上有魔氣。\"


    \"昨晚偷吃烤山雞沒擦嘴?\"蘇逸塵撓撓頭,從懷裏摸出半隻焦黑的雞腿,\"要不分你點?\"


    林清雪突然拽住他袖口。借著燈籠微光,她清晰看見對方腕脈處有道傷口——那是方才撲救她時被骨釘劃傷的,此刻正滲出淡金色的血珠。


    蘇逸塵順勢把雞腿塞進她手裏:\"小師妹也餓了?\"


    子時的更鼓恰在此刻敲響。藥園東角傳來執法長老的怒喝,眾人聞聲趕去時,隻見兩個被藤蔓絞死的黑袍人吊在古柏上。他們裸露的胸口赫然刻著完整的黑蓮,花瓣卻比之前見過的多出一枚。


    \"七瓣黑蓮……\"楚淩霄握劍的手青筋暴起,\"是天煞盟七長老直屬。\"


    蘇逸塵蹲在屍體旁研究藤蔓纏繞的軌跡,忽然指著其中一人的耳後驚唿:\"這刺青會動!\"眾人圍攏時,他卻悄悄碾碎指尖凝出的金芒。屍體上的黑蓮印記應聲龜裂,化作血水滲入地下。


    林清雪默默握緊掌心的冰晶。那是她趁亂收集的妖藤汁液,此刻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紅色,與蘇逸塵傷口殘留的血跡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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