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今日推著他懸空在河流上,是無意,還是試探?


    兵者,詭道也,太後娘娘用兵如神,多次以少勝多,天下皆知。


    如今,這是要在他身上上演一出連環計嗎?


    先故意營造這種危險的氣氛,好像是要殺他,最後卻又告訴他是意外,是玩笑,真誠地說抱歉,甜蜜地說情話。


    不經意地反複試探幾次,等他卸下警惕,太後娘娘則將毫無防備的他,徹底推下懸崖,屍骨無存。


    蕭玉京閉上眼,沒有說話,仿佛不知道太後娘娘對自己做了什麽。


    隱身於市井中的幾個暗衛一顆心提著。


    他們是蕭玉京的人,使命就是保護蕭玉京的安全。


    可一時間卻拿不準這一刻,自家主子是不是有危險。


    守在暗處這麽久,印象裏太後娘娘一直都將自家主子如珍似寶地對待。


    可他們到底是蕭玉京的人,一雙眼死死盯著蕭玉京的手,主子一旦下令,他們立馬就衝過去,和太後娘娘拚一個你死我活!


    溫儀景還在看河對岸在門口吃飯的人。


    稚童在箱子裏拿著竹蜻蜓到處跑,時不時地跑到自家門口張大嘴巴吃一口飯菜,然後繼續又跑。


    偶爾還會在鄰居家門口停下來,羞澀地吃上一口別人家的飯,頓時間美滋滋的原地轉圈圈。


    突然另一條巷子裏有孩子的哭聲傳來。


    是小孩子非要吃別人家的飯,被自家父母脫下鞋子打了屁股。


    又饞又被打,五六歲的孩子哭的更慘了。


    鄰居連忙上前勸說。


    幾家鄰居也因此而爭執起來。


    巷子裏頓時間好不熱鬧。


    “玉京,你小時候有過這樣的日子嗎?”溫儀景突然笑著問。


    蕭玉京閉著眼,卻能聽到對麵的聲音,知道大概緣故。


    聞言語氣平靜地迴道,“不曾有過,阿爹阿娘雖縱容我,但吃飯時候的規矩禮儀還是要講。”


    對於這樣的人間樂趣,他並不向往,貧窮和富有的區別,他還是清楚的。


    不過考慮到太後娘娘或許不懂,他很耐心地解釋:


    “年少的孩子總會覺得別人家的飯菜好吃。”


    “我年少時候,城中也有玩的好的少年,大家時常聚在一起去各家吃飯。”


    “有些家中的廚子手藝好,大家就去的多一些,各家父母不會舍不得那一桌子飯菜,恨不得大家夥常去熱鬧才好。”


    蕭玉京的少年,什麽都不缺。


    貴公子的禮數奢靡,尋常公子哥兒之間的義氣往來,他都有。


    溫儀景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她從未有過交好的姐妹,不曾與人一起賞花望月,也不曾與人說女子心事。


    永遠都被拘禁在後院裏,學了一堆詩詞歌賦,最後為著溫白榆的才名,還得藏拙避鋒。


    “你的那些朋友,如今都在做些什麽?”溫儀景好奇地問。


    從她認識蕭玉京開始,他就很孤僻,身邊隻有青鸞一個人。


    蕭家的一些堂兄弟上門想見他,他都避之不見。


    蕭玉京看向自己懸空的雙腳,太後娘娘是覺得他的朋友也都是潛在的風險?


    “有人死在了那場變故中,家中和蕭家反目,改投鄭家,最後全族被滅。”


    “也有人投誠袁家,委以重任,工部的左侍郎,戶部的右侍郎,還有如今駐守北淵城的趙金雲。”


    “其餘大多都還是去經商了。”


    蕭玉京平靜的說,在朝中任職之人,他說的仔細。


    而這些人,無論在何方,都已經許久不見。


    “都是你極力舉薦之人,隻有一人被因寵妾滅妻處理不好內宅事務,沒能上任,後來聽說是去做了生意。”


    朝堂中的這幾個人,她都親自考核過,見識了對方的實力,才留了人。


    沒想到,竟都還和蕭玉京有這樣年少的淵源。


    蕭玉京的兄弟也都年少有為,就是差了些運道,不然官位也都還能再升一升。


    畢竟袁青冥一起長大的兄弟也都不是廢物,朝中要職自然要緊著自己的人。


    溫儀景看夠了熱鬧,將輪椅拉了迴來。


    她迴頭看水中遊魚,水麵倒映出她的身影。


    溫儀景收迴視線,往前走去。


    心中暗道:蕭玉京可真處變不驚,忍得住不提醒,不多問。看來自己做了這麽多,他還是不信任她,覺得她圖謀甚大。


    沿著河岸往前走,岸邊種著一棵杏樹,已經結了果子,能聞到淡淡的果香。


    溫儀景停了腳步,仰頭看過去,“這杏子應該快熟了吧?”


    蕭玉京也仰頭看過去,核桃大小的杏有的已經發黃。


    他道,“快了,就這三五天裏,不等徹底熟透,就會被河對岸那些個皮孩子摘光。”


    溫儀景又朝著河對岸看了一眼,熱鬧已經散了,最後一抹晚霞也散了。


    “你怎麽這麽確定?”溫儀景想了想那些小蘿卜頭的個子,又看頭頂自己墊著腳都夠不到杏。


    這如何摘得光?


    蕭玉京:“杏還沒軟爛的時候,可以用杆子打下來,這些孩子會爬樹的應該也不少,矮一點的地方,一個孩子踩著另一個孩子的肩膀有的果子也能夠到。”


    溫儀景又仰頭看了一眼,原來還能這樣。


    她不由想了想袁青冥和袁清瑤的少年歲月。


    他們似乎也沒這麽玩鬧過。


    尤其是袁清瑤,和她鬥法兩年,之後就是拎著腦袋奪權打仗了。


    “你小時候都是怎麽摘的?”溫儀景無法想象蕭玉京爬樹的樣子。


    垂眸看了一眼蕭玉京結實的肩膀。


    就算是人踩人,他應該也是踩在別人肩膀上的那個。


    蕭玉京,“從小習武。”


    溫儀景哦了一聲,突然笑著問,“你說我若是派兩個人每天來這裏守著,那些個小家夥是不是就不敢來摘杏了?”


    蕭玉京聽出了太後娘娘要做壞事的興奮,他沒有說話。


    溫儀景歎口氣,搖頭否決了自己的惡趣味,“還是算了吧,我不能因為自己沒有這樣的童年樂趣,就毀了別人的。”


    蕭玉京毫不意外,太後娘娘不是小氣的人。


    繼續往前走,溫儀景用力朝著蕭玉京脖子吹了一口涼氣,兇巴巴地問,“蕭玉京,你剛才不說話在想什麽?覺得我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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