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溫儀景漆黑的眸子裏第一次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一句話:溫白榆,你吃相真的很難看。


    溫白榆從未見過如此的阿姐,她好像無聲地在嘲弄自己。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笑出聲來,“是啊,事情早就定好了,詢問不過是阿爹一貫的作風,我自然要做個孝順女兒,為阿爹捧場分憂。”


    溫白榆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脾氣,很多事情他明明已經有了答案,卻偏不自己說,非要從別人口中說出來。


    不過溫白榆又豈能說自己隻是為了討父親歡心,又補充說: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妹妹想告訴阿姐,出嫁之後可不要總被動地承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還是像妹妹一樣學會主動爭取才行,若是在夫家過得太委屈,妹妹知道了會心疼的。”


    說完,掩嘴輕笑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溫儀景遠嫁他城之後的悲慘生活。


    溫儀景也跟著她笑彎了唇角。


    溫白榆一直不懂溫儀景那日叫住自己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被關起來後她懷疑溫儀景是不是早就知道鄭山君什麽德行,所以那日其實是在笑她玩火自焚?


    當年所有的優先權都在她手中,她以為答案已經寫在答卷上。


    送溫儀景出嫁的時候,她腦海中就幻想過,有朝一日,她做了九州之母,可溫儀景卻在夫家備受欺淩。


    而她帶人親自去救她,溫儀景或是求她救命,或怨怪怒罵她搶走了她的好姻緣。


    可如今,一切都被顛覆,曾經的幻想全都應驗在了她自己身上。


    溫白榆恨,悔,痛……


    “阿姐,曾經的寵愛都是假的嗎?”她看著破敗的窗戶喃喃發問。


    都已經是萬人之上的太後娘娘了,為自己的妹妹安排一個舒適的牢籠,就那麽難?


    阿娘和阿兄他們為什麽也都沒動靜?


    會和自己一樣被關在另一個牢籠裏嗎?


    畢竟他們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她和溫家才是一條船上的人。


    ……


    進了五月,天氣越發熱了,新朝的第一場馬球賽也終於如期舉行。


    天沒亮,大家便都來排隊入場。


    皇後娘娘放出消息來的時候就說過,公主的駙馬可以考取功名,各憑本事,但考核絕對會比尋常官員要嚴格。


    如此,貴公子們便都更積極,不影響前程,還能迎娶佳人,雙喜臨門。


    綠草茵茵,微風拂麵,若有牽著自己馬兒入場的少年郎全都神采奕奕,昂首挺胸,勢要今日鋒芒畢露。


    “要是不小心入了公主的眼,入贅我都樂意,我能炫耀一輩子。”人群裏,有人笑著說。


    不過這話剛落下,就得到了幾個冷眼。


    被他身邊好友拖下去捂了嘴,低聲警告,“公主豈是你能褻瀆的?不說被公主聽到,就這場上如今說不定就有追隨公主打過仗的,說話若是沒分寸,他們能將你活剝了。”


    “今天就算是公主看不上我們做夫君,能看得上我們去京郊大營,那也是天大的福氣。”有也有人其實對娶公主迴家從未奢望過。


    “京郊大營今日也有人前來參賽,聽說也是公主親自訓練過。”大多數上過戰場的男人提到公主更多的還是敬佩,不敢有絲毫褻瀆。


    “若是真能入公主的眼,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是有人感歎,公主那樣的女子,世間獨一份的少有。


    “言初,你覺得呢?”好兄弟撞了撞裴言初的胳膊,笑著問。


    “公主是人中龍鳳,豈是我等可以摘取的星辰。”裴言初搖頭。


    他今天就隻想拿個差不多的名次,賺點賞金,等姑母生辰的時候買個像樣的禮物。


    如今天下太平,姑母又嫁到首富蕭家,抬抬手就七千兩給他買禮物,他怎麽也不能和往年一樣就隻做一碗麵那麽簡單。


    “公主來了。”突然有人喊道,大家便都扭頭朝著入場的方向看過去。


    “公主這個月組了一支女子軍,聽說個個都是不輸男兒,今日抽簽若是對上公主,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咯。”有人期待又害怕。


    袁清瑤帶著自己新訓練出來的女子軍英姿颯爽地入場,她直接朝著看台掃去,一眼看到和皇後嫂嫂坐在一起的母後,滿意地勾起了唇角。


    溫儀景和皇後坐在看台位置最好的地方,方便他們能看清場上的俊男靚女。


    二人來得最晚,剛落座,場內便敲鑼準備抽簽了。


    許多貴婦人看到京都城裏兩個最最尊貴的女人,都想過去問安,卻又擔心惹了二人不快。


    溫儀景看向台下,很快在人群裏找到了年輕的裴言初,少年郎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在人群中蠻惹眼。


    她又掃向看台上的貴女,也不知裴言初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如今言初的身份,怎樣的女子才能算門當戶對又性情相投?


    “阿娘,我記得您身邊槐序姑姑有一兒一女,也不知如今年歲幾何,可有婚配?”楚寒英挨著溫儀景小聲問。


    她知道槐序是溫儀景最得力的人之一,京都城繡莊有槐序的一席之地,不過槐序那一雙兒女,卻從一直都很低調。


    溫儀景看過去,笑著打趣,“你要做媒?”


    楚寒英小心觀察了一下溫儀景的臉色,看她不像生氣不悅,這才小心地繼續說,“我雖是家中獨女,可堂的兄弟姐妹卻不少,有不少您也都是見過的,如今好幾個也都到了議親的年紀。”


    “槐序的兒女是商籍。”溫儀景語氣無奈說,“她家那閨女,是個財迷,就喜歡在鋪子裏折騰,鮮少外出見人,槐序想著到時候尋個沒有背景的模樣好看的入贅。”


    “兒子呢?”楚寒英又問。


    “女兒家的願低嫁,許多男兒也不願高娶。”溫儀景拍了拍楚寒英的手,“比賽開始了。”


    楚寒英疑惑的看了一眼溫儀景,卻沒敢再多問,心中卻是泛起低估,阿娘為什麽好像不願讓她們和槐序姑姑家的兒女打交道?


    脫離商籍不好嗎?


    有她和阿娘在,槐序家的女兒嫁到楚家,誰敢委屈了她?


    “瑤瑤的夫婿,今日參加的公子中,你可有看好的?”溫儀景笑眯眯看著場中朝氣蓬勃的少年人,笑著問楚寒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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