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京看著突然脆弱的仿佛一擊即碎的人,心緒複雜。


    他不想多知道太後娘娘的事情,可太後娘娘多喝兩口酒,似乎就管不住嘴。


    守在門口的青鸞也是瞪大了眸子。


    聽了兩句,便連忙抬手捂住了耳朵。


    可溫儀景的話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或許是大夫說錯了,餘毒早已經清理幹淨,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而已,你也沒做錯什麽,遠嫁他城,母族指望不上,若是身體也垮了,便隻能任人宰割。”蕭玉京看著被她拉住的手,一向清冷的聲線變得溫和。


    溫儀景抬眸看過去,一眼望進他的眸,一瞬穿透寒潭觸及潭底的暖玉。


    此時,她卸了所有盔甲,低喃,“我一直都在想,若是溫白榆因我之故,真的喪命,我當如何。”


    “很小的時候,我願意不問底線的寵著她,隻要她要,隻要我有,我都願意給她,誰讓她身體不好,又是我嫡親的妹妹呢?”


    溫儀景語氣輕的風一吹就散了。


    “終究還是變了。”溫儀景擦了擦發紅的眼角,在他黑眸中看到自己苦澀的笑,“抱歉,說多了。”


    她抽迴了手,仰頭喝了好幾口的酒才壓下心底的酸澀。


    蕭玉京的手僵硬在石桌旁,看著她豪邁飲酒,眉心微微蹙起,喉頭滾動,卻未發一言。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先迴了。”她笑著起身,搖搖晃晃地轉身離開,月光拉長了她修長的身影。


    ……


    翌日,一早蕭玉京吃過飯,就讓青鸞準備了修剪枝丫的剪刀,坐在輪椅上開始修剪父親隔段時間送來的花枝盆景。


    青鸞心頭複雜的看著自己主子。


    兩年了,家主每個月雷打不動的送了多少盆花,從不見主子打理過,都是他看著養不成了再送迴家主那邊救一下。


    今日主子卻來了這閑情雅致。


    他心中有所猜測,卻不敢多言,擔心物極必反。


    隻是自己時不時往院門口的方向溜達一圈,希望在夫人敲門的第一時間自己能迅速去開門。


    日頭升了起來,門外終於傳來淺淺的腳步聲,青鸞不動聲色地往門口溜達,快到的時候,終於傳來熟悉的敲門聲。


    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青鸞快走兩步,拉開了門。


    溫儀景的手差點沒敲青鸞腦門上,她收手,“你家主子今日胃口如何?”


    青鸞看著習慣性壓低聲音的夫人,偷偷迴頭,視線穿過竹林的影壁看到自家主子若有若無的背影,點頭,“尚可。”


    “在看書?”溫儀景克製自己不去往裏看,低聲問。


    然而卻不等青鸞說話,便自顧自說,“沒事兒,讓他看吧,不要折騰他了,我一會兒去茶館聽書,過來說一聲,你記得推他出來曬曬太陽,別老在屋子裏悶著,行了,我走了,你迴去吧。”


    青鸞張著嘴都沒來得及說話,溫儀景瀟灑地揮揮手大步走了。


    她今日穿的石榴裙,頭上簪了一朵淺黃的牡丹,明豔依舊。


    青鸞扶著門,半晌都沒動,隨著溫儀景的手擺動,他也看到了那道疤。


    他腦子裏不受控製的想到昨日溫儀景的話,血奴,心頭血……


    迴門那日,他在門外聽到的話,也曆曆在目。


    太後娘娘能走到今日,絕非等閑之輩。


    可是,人就這麽瀟灑走了,他怎麽和主子交代啊?


    閉了閉眼,青鸞認命的關上門,走向將一盆花修得有點不忍直視的主子,“夫人今日去茶館聽書,已經走了。”


    蕭玉京打量著麵前的一盆矮腳牡丹,平靜地嗯了一聲。


    青鸞便小心翼翼地沒再說話。


    今日主子似乎白忙一場,可他神色如常,自己跟在他身邊二十年,也沒能看出他此刻是否有不高興。


    ……


    溫儀景今日和長離去茶館聽書,素商給槐序幫忙準備明日龍鳳胎的成年禮,玄英去義診。


    “跳出我這個局內人,也撇開你們因我之故產生的偏見,蕭玉京說得卻很中肯,可他是個好人,不會去惡意揣度別人。”溫儀景先去了戲園子。


    九州名角兒,年初的時候就都入京了,荒廢的戲園子不過幾日就人聲鼎沸。


    “溫白榆在我們手中,玄英如今騰出手來了,過兩日去給她摸摸脈。”長離輕聲說。


    溫儀景點頭,“別漏了裏麵的情況出來,侍衛都要嚴查,溫家越著急,才越容易露出馬腳,溫滄淵和溫首陽兩個棒槌隻怕和我一樣,什麽都不知道,楊家人抓緊時間去找。”


    “直覺,這麽多年了,我的直覺從來沒錯過。”溫儀景勾唇笑著。


    戲台子上唱的是一出竇娥冤,台下有人抹眼淚,眾人拍手叫好。


    “溫滄淵固然耿直不懂變通,可若耐心引導,他不至於這般沒出息。”溫儀景跟著台下觀眾一起鼓掌,“父親和母親,在有意的養廢他,溫首陽更是如此。”


    長離手都拍紅了,扭頭看向溫儀景,“夫人眉眼與老夫人像了三成,和兩位公子像了五成,兩位公子則和老爺又像了三成。”


    “是啊,所以我想不明白為何。”溫儀景的手也拍紅了。


    她懷疑自己是被撿來的,所以不受寵愛。


    可每次看到母親,念頭便又散了。


    “溫滄淵如今隻是外表看著高大,內裏卻血虧氣虛的厲害,他這些年應該還在給溫白榆出血,再不好好調理,命不久矣。”溫儀景輕聲說。


    “大公子是溫家嫡長子,老爺為何要為了一個外嫁女犧牲嫡長子?”長離也覺得溫榮腦子有病!


    二人對這個問題想過很多次,從未有合理的答案。


    ……


    戲看到一半,袁清瑤敲門進來了。


    “阿娘,五十條魚,讓人送去蕭家了。”袁清瑤衣擺上還帶著濕氣。


    “辛苦瑤瑤。”溫儀景笑著遞給她一杯水。


    “溫家人這幾日都老實的很,溫滄淵今日門都沒出,溫首陽倒是雷打不動地又去了茶樓聽書喝茶。”袁清瑤說得咬牙切齒。


    “無妨。”溫儀景笑著抓了一把瓜子給她。


    看完了戲,請袁清瑤去望月樓吃了飯,溫儀景便準備迴家了。


    “阿娘,你見色忘義。”袁清瑤不滿抗議。


    “乖,你親自抓的魚,阿娘得迴去好好伺候。”溫儀景抱了抱她哄著。


    袁清瑤便又笑了,“那我有時間要去看。”


    “好。”溫儀景便和長離迴府了。


    府中,這兩日湖水已經被人清理幹淨。


    溫儀景迴來的時候,魚兒已經在湖中暢遊。


    “去問問你家少主要不要來釣魚。”溫儀景吩咐道,自己則收拾起了釣魚的工具。


    長離想到了袁清瑤那好哄的笑臉,搖搖頭,看向旁邊麵帶瑟縮的小廝,無奈道,“去吧,夫人說,讓青鸞給你傳話。”


    “直鉤?”看著溫儀景很快便坐在湖邊,拋了鉤,長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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