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看著仿佛隨時都會策馬離去的人,又想到這兩次溫儀景毫不猶豫的背影,臉上的欣喜瞬間帶了幾分愁容。


    “少主今日少食。”青鸞擔憂歎氣,“追風送給了夫人,自己又……少主心裏肯定是不舒服了,午飯也沒怎麽吃。”


    話音未落,他不出意外地看到溫儀景下了馬。


    “去請你家主子出來,他若不肯,就說是我的命令。”溫儀景不容反駁的命令,眼神催促青鸞快去稟報,“告訴他,若還是不肯,我可就闖進去了。”


    “是。”青鸞心頭一喜,脆聲應著。


    偷偷看了一眼溫儀景,然後半掩著門快速跑進內院。


    路上心中忍不住嘀咕:太後娘娘看起來很在乎主子,關心不似作假,便是真的有所圖謀,隻要不會傷害主子,圖就圖吧。


    蕭玉京正坐在燭台旁看書。


    昨日溫儀景送的滾燈就掛在旁邊亮著。


    夜風一吹,輕輕地晃。


    “少主,夫人迴來了,請您出去再用些宵夜。”青鸞嘴角的笑意都壓不住。


    他偷偷懷疑過,自家主子今日晚上吃那麽少,除了心情不佳,或許也有惦記羊肉串的緣故。


    夫人出門前承諾過,要帶羊肉串迴來和主子一起吃。


    早上聽到夫人說的時候,青鸞心中還暗暗腹誹,自家主子如今腸胃嬌弱,怎能隨便吃外麵的東西?


    可晚上青鸞就想著,吃點也好。


    夫人也是身份尊貴的人,有問題的東西也不會隨便入口。


    蕭玉京聞言看向今日一直放在旁邊的輪椅。


    青鸞立馬過去扶住了輪椅。


    蕭玉京撐著胳膊挪了上去,“夫人可還問你什麽?”


    “夫人問您今日胃口如何。”青鸞推著輪椅往外走去。


    繪聲繪色道,“屬下不敢在夫人麵前撒謊,便隻能如實說您今日胃口不佳,夫人當即就有些著急,讓屬下一定要勸您出門,若不然,她就要闖進來。”


    蕭玉京,“……”


    院門拉開,蕭玉京一眼就看到了月下石桌前正彎腰摘下帷帽的女子。


    白日裏那一幕衝撞著進入腦海,聽到輪椅滾動聲的溫儀景看了過來,蕭玉京倏地垂了眸子。


    看著溫儀景走過來,青鸞識趣兒地放開輪椅再次鑽迴門後。


    “今日去了城外跑馬,郊外景色甚美,有一處山間的魚兒很好吃,下次出門帶個木桶,抓些迴來烤著吃。”溫儀景推著人坐在石桌前,打開了包裹著羊肉串的油紙,拿出一串遞給蕭玉京,“還熱著,快嚐嚐。”


    蕭玉京看著幾乎送到嘴邊的肉串,肉香味撲鼻而來,肉串肥瘦相間,賣相極佳。


    他猶豫了一下,抬手接了。


    入口的肉串表皮焦香,內裏香嫩,“費心了,日後不用如此辛苦。”


    溫儀景自己拿了一串,“和剛烤出來的還是有些許差別,不過也很好吃。”


    蕭玉京優雅的吃著肉串,知道了太後娘娘在此事上不會改。


    “今日還碰上一個小輩兒,馬上要及冠,我便花七千兩買了一把玄鐵劍送他。”溫儀景見蕭玉京吃完,又遞過去一串,閑話家常地說著。


    蕭玉京不由抬眸看她。


    什麽樣的晚輩能讓她花七千兩?


    七千兩可是一個一品大員半年多的俸祿。


    是如今朝堂上要勒緊褲腰帶才能開得出來的俸祿。


    也是九州曆來官員俸祿的天花板。


    “我可能要去挖金礦了。”溫儀景目光幽幽地看著他,“蕭玉京,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這麽依賴一個男人,如此心安理得的花他的銀兩。”


    蕭玉京,“……”


    太後娘娘肯賞臉花他銀錢,是他的福氣?


    溫儀景又塞給他一個肉串。


    如此大手大腳花別人的錢,實在是硬氣不起來,本就因著這張臉十分滿意,如今更是要哄著的。


    “夫人不見外,玉京十分欣喜。”蕭玉京接了肉串,十分配合。


    溫儀景眼神偷偷斜著看他,目光相撞,她樂出聲來,“十分欣喜?那你倒是樂一個給我瞧瞧。”


    蕭玉京長長的睫毛垂下,握緊手裏的半串肉。


    溫儀景看著他躲避的樣子,笑容越來越大,“蕭玉京,你怎麽可以這麽好?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遇上你?”


    蕭玉京讓她覺得自己不用再努力做很多事情,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


    好像她什麽都不用做,甚至像個米蟲,他都能對她好。


    讓她都有一種自己欺負老實人的錯覺。


    蕭玉京捏著簽子的手又緊了幾分,嗓音幹澀,“夫人也很好。”


    “喝點嗎?”溫儀景突然解下了腰間挎著的水囊,仰頭灌了一口,大咧咧遞到了蕭玉京麵前。


    藥酒香撲麵而來,蕭玉京定定看著她忘了反應。


    “就是尋常滋補的藥酒而已。”溫儀景又往他麵前遞了遞,“你嫌棄我喝剩下的?”


    蕭玉京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抬手接了過來,仰頭舉高了水囊。


    溫儀景鳳眸微眯,看著蕭玉京滾動的喉結,輕輕撕咬下一塊肉串。


    蕭玉京將水囊還給她,眼角微紅,抽出袖中帕子擦去嘴角的酒漬,兩口吃完竹簽上剩下的肉。


    “溫白榆出生的時候,胎裏帶毒,得至親之人血為她換血才行,我和兩個兄長就成了她的血奴,不過我們都不覺得是血奴,因為我都愛小妹,甘願如此。”


    溫儀景接過來自己又喝了兩口,平靜的語氣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蕭玉京平靜的眸中是掩不住的詫異。


    “每年生辰,都得換,一年比一年多,十三歲乃最後一年,要我們的心頭血。”溫儀景對著月光的神色有些迷離。


    蕭玉京視線緩緩移到她垂落的左手腕上。


    那上麵有一道清晰的疤痕,前一年的痕跡未消,便又割上一刀。


    她年長溫白榆兩歲而已。


    “溫滄淵和溫首陽本也可以好好習武的。”溫儀景嗤笑了一聲。


    “可心頭血,傷了根源,那年迴門,我以處理過的豬血代替心頭血,許多年過去,也不見溫白榆有任何問題,你說,怪不怪?”


    蕭玉京心頭一震又一震。


    “蕭玉京,你是頂聰明的人,也是局外人,你幫我想想,這是為何呢?”


    溫儀景輕輕拉住了蕭玉京落在桌邊的手腕,像是被困的小獸發出最後的求饒。


    隨後又小聲解釋,“我不是盼著她死,曾經我也真心寵愛她,可為何需要我心頭血才能活命的人,沒用我的心頭血,卻也好好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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