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早就醒了,但是她挺著沒睜眼。


    在當下,她醒了,才是麻煩,如此醜事,百嘴莫辯。


    溫雲沐喋喋不休,一看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她多說一句,便是一句錯。


    秦氏被安置在床上,馮媽媽剛關上門,她就從床上翻起來,一把攥住馮媽媽的手,厲聲道:“徐先生呢?”


    馮媽媽被嚇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道:“被,被扣在聽濤閣了。”


    “果然是徐先生。”


    角落裏,有人幽幽道。


    秦氏心中一慌,抬眼望去,隻見溫徐銘麵色冷峻地望定她,篤定地問話:“母親是同徐先生有私情吧!我也真的是徐先生的兒子嗎?”


    馮媽媽先慌了手腳,念叨著:阿彌陀佛!公子在胡說些什麽啊!


    “你出去。”溫徐銘冷道,“出去!”


    馮媽媽望了一眼秦氏,見她點點頭,於是懸著心一點點挪了出去。


    溫徐銘麵帶寒色,“守好門。”


    昏暗的房間裏,母子彼此對視著。


    終於,做母親的在溫徐銘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低聲道:“是。”


    溫徐銘肺裏的氣忽然被抽走了似的,他艱難地走了兩步,扶著桌子坐下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母親,你好糊塗啊!”


    此時,秦氏才意識到,溫徐銘喚她作“母親”,而不是一直喚她的“娘親”。


    他的兒子已經同她離心離德了。


    “母親,那人是徐先生吧?”


    “是。”


    “來殺二姐?”


    “是。”


    “刺殺大哥的事情露餡了?”


    “是,王婆沒死,攢竹也沒死,王婆牽連著馮媽媽,馮媽媽牽連著我,我牽連著徐先生,得在你父親迴來之前,滅口。”


    溫徐銘一掌拍在桌案上,“愚蠢至極,便是那婆子的命,也有前千萬種辦法,府裏這麽多人都是死人嗎?非得興師動眾來做這件事!”


    秦氏無言以對。


    溫徐銘道:“今日的局麵,是二姐姐一手設計的,可能連帶劉氏也中了圈套。”


    秦氏陡然抬頭。


    這不可能。


    溫雲沐絕對不可能掌握這麽多的內幕隱私之事。


    “不,這怎麽可能——”


    溫徐銘平靜了下來,打斷了秦氏的說話,“母親還看不出來嗎?可能從徐先生沒有踏進大門開始,他們就在謀劃這件事了——”


    “那,那現在怎麽辦?”秦氏忽然慌了手腳,她對內宅之事向來得心應手,但這件事顯然已經超出了內宅的範圍,涉及牽連到如此多的人,遠不是她一人能操控掌握得了。


    溫徐銘抬眼,狠狠盯住秦氏,“這第一件事,便是拿出徐聞的死契!”


    “什麽!”秦氏立即坐起,語無倫次地道:“不,不行,我要救他,他,他遭了罪了,我要拿出死契,主家就能定生死,侯,侯爺迴來,他會生不如死的,不行,不行啊,他是你的爹爹——”


    “所以,他才要死。”溫徐銘的聲音像一柄刀,一次次插在秦氏的心上,“京兆府貼了徐聞的海捕文書,把他送去京兆府,葉垂雲必然會操作把人提到三司會審,或者就由他本人審,拔出蘿卜帶著泥,劍鋒直指晉王殿下。”


    “可是——”溫徐銘拖著長長的尾音,道:“為什麽他要和你要死契呢?”


    秦氏的思緒已然亂了,隻得順著溫徐銘的話說,“為什麽?”


    “要麽,他們所掌握的東西,已經可以不需要徐聞了,要麽,是與徐聞有私仇。若是前者,這件事的主導是唐王葉垂雲,要是後者,主導人就是我的好二姐,多半是大哥遇刺重傷這件事也是真的了,她應該是恨死了徐聞。”


    秦氏的聲音抖起來,“你,你的意思是。”


    “我要親自拿著死契,看看動手的是誰。”


    “他,他可是你的爹——”


    溫徐銘抬眼,目光冷冷投向秦氏,“母親記住了,我的父親有且隻有一個,姓溫。”


    秦氏的淚立即落了下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


    “母親,是你的愚蠢,把我也送上了死路,現在不過是你那情郎的一條命罷了,有什麽舍不得,何況他已經是個廢人了!”溫徐銘長身而起,走到秦氏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秦氏一雙眼哭得通紅,從噙著淚的眼眸中看過去,她的兒子已經變了個人似得,狠毒而陰冷。


    “從現在開始,以後的事情,你不要再摻和了,在院子裏養病,我找你,你才能出來。”


    “你要做什麽?”


    “救你、我和姐姐的命。”


    “可是,可是你父親一迴來,萬一查明真相,你我還能有命在嗎?”秦氏握住溫徐銘的衣角,苦苦哀求,“我們走吧,還來得及,救了徐先生,離開京中,隱姓埋名,我,我頗有家私,我們不用受苦的。”


    溫徐銘冷笑一聲,抽走了自己的袖子,“母親,我們這樣的人家,向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怎麽你到老了,反而還演上了家和萬事興的戲碼?平靖候的爵位,東軍數十萬人的生死,都要在我的掌握之下了,現在你要我像個喪家之犬似的逃走?”


    “可,你的身份——”


    “我什麽身份?我是溫家的四公子,是非曲直在絕對的權勢麵前壓根不重要,我現在備受爭議,隻是因為,我還不是侯爺。”


    “可你父親,溫徐清都還活著啊!”


    “為什麽不能死呢?”


    溫徐銘貼心地幫秦氏放下了帳子,柔聲道:“母親,你累了,歇歇吧,我會替你送徐聞最後一程的。”


    “不,不要——”秦氏的聲音又低又弱,仿佛馬上就要被掐斷。


    溫徐銘推開門,對守在門外的馮媽媽道,“鎖好門,不準出院子,如果你還想要我母親的命的話!”


    馮媽媽心中一凜,忙應著聲:“是是是是,公子放心。”


    聽濤閣中,阿荊來報:“溫徐銘換了小廝衣服,混在人群裏出府了。”


    “跟上了嗎?”


    “都跟上了。”


    “周將軍呢?”


    “亦出門了。”


    葉垂雲點點頭,剩下的便是清理東軍的事了,改由了他主持,而溫雲沐此時的狀態卻也欠佳,完全不像是一個贏下所有的人。


    她呆呆地站在廊下,望著天井的太平缸。


    溫雲沐道:“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常在此處玩耍,你跑在最前頭,哥哥追你,我追哥哥,你來抓我,我們三個像是一個人,現在這個人,缺了心了。”


    葉垂雲站在溫雲沐身後,輕輕攬住了她,低聲道:“若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哥哥照顧你一輩子,他如何待你,我便如何待你,至死不變。”


    “不。”溫雲沐蕭索地道:“你終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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