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位秦茶官,原是滿運樓的紅人,因為名頭太大,進宮侍茶被陛下看中,就留在宮裏,從此後成為絕唱,尋常人絕無可能再看他侍茶,是以滿運樓把秦茶官來表演點茶的消息放出來後,京中茶癡聞風而動,滿運樓三層的位置竟是重金難求。


    衛國公挑簾下車,他今日甚是開心,家裏那個已經置氣一個多月的三兒子,忽然開竅了似的,竟然拿了滿運樓的點茶帖子來,還是前排能分一盞茶的好位置,衛國公開心地把事情全推了,梳洗打扮一番,神采奕奕地來觀茶。


    落了座,才看到旁邊坐著的居然是溫侯,帶著三位兒女,有一對生得一模一樣,另外一個看起來文靜嫻雅,衛國公頗為尷尬,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衛三一雙眼癡癡地看著對方,衛國公心下明了,這一位定是侯府的五姑娘了。


    觀其形樣,落落大方,神情自在,雖不如其他兩人貌美,但的確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心中惡感頓然去了幾分。


    “咦,衛國公,這麽巧。”


    “哦,林太常——”衛國公忙不迭打起招唿。


    這位是林太常是當朝太後的弟弟,兩人差了十多歲,說是姐弟,更似母子一般,林太常自小就是出了名的神童,長大後更是連中三元,但他心思不在經濟仕途,隻好研究學問,官拜太常後,掌管天下教化,桃李遍布天下,甚至欽天監的監正,都是他的徒弟。


    “許久不見林太常,近來可好?”


    林太常不過四十歲,風華正茂,氣質卓然,見衛國公詢問,展顏笑道,“好得很,剛收了溫侯的五姑娘做義女,這次來還是借了溫侯的光,不然以區區在下,又怎麽能拿得到這張萬人哄搶的帖子。”


    “真,真的嗎?”衛彥聞言站起,又驚又喜,“昨日才說林太常要認下雲秀做義女,太後娘娘還要給我們賜婚,這,這竟然是真的?”


    “你聽何人所說?”衛國公麵沉如水。


    “自然是聽我說的——”林太常身後,有人痞裏痞氣地搭腔,眾人一看來人,紛紛行禮,“殿下。”


    搭話的葉辰瀾不敢受,退後一步,站在葉垂雲身後,直到大家一禮過後,方道:“昨日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也不知從哪聽了衛三公子和溫五姑娘的事,還感動得落淚了呢,聽說有情人至今未成眷屬,太後娘娘就要自己來成這一樁好事,今日那賜婚的懿旨大概已經下了吧?”葉辰瀾笑笑,和葉垂雲落了座,側對著溫侯一幹人等,繼續道:“可巧昨晚遇見了衛三公子,同他講的時候,他還笑話我癡人說夢——衛三公子,這你不得謝謝我通風報信?”


    “應該的,應該的。”衛彥激動得手足無措,居然徑直走到了溫雲秀麵前,磕巴著,“雲秀,你你,你聽到了嗎?我們——”


    溫雲秀垂著頭,頸邊和麵上一片薄紅飛起,旁邊人聽聞此言,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甚至也個別年輕膽大的,開始打趣起衛彥來。


    此時,溫侯重重一咳,場子裏立即安靜了。


    衛國公愣了愣神,怎麽這麽快?


    衛彥被喝住,一時無措,忐忑地看了眼溫侯,溫侯道:“隻怕是國公府的門檻太高,便是林太常的義女,也入不得國公夫婦的眼——”


    林太常笑道:“是嗎?國公爺,我們小門小戶,高攀了啊!”


    “不敢不敢,太常說哪裏話,兩府本就門當戶對,五姑娘如今又是太常的義女,實在是我們高攀了。”衛國公局促地道:“太後老人家給下旨,那是我衛家的榮耀,求都求不來,哪裏敢不從,今日接旨,明日就去侯府相商兩個孩子的事,到時候還求溫侯多照顧我那不成器的老三才是。”


    “哪裏哪裏,衛三郎是京中才俊,有這樣的女婿,求之不得。”


    說話之間,葉垂雲舉起茶盞,“今日事急,本王先以茶代酒,與諸位共慶這樁好事。”


    廳中十數人,紛紛舉起茶盞,“共祝兩府永結秦晉之好。”


    溫雲沐身在其中,感歎人生若想成事,後宅裏的陰毒手段要會,但更要學會的是如何借力打力,去謀更大的局。


    後宅,像封死的水井,禁錮了她的天空,重生以來她哥哥和葉垂雲帶她走出後宅的這口水井,她才知道這世上也有這麽大的天空,這麽廣闊豐富的、女子從未有機會見識過的世間。


    “哥,太後為什麽會大張旗鼓地支持殿下?”


    溫徐清側目,“你幹嘛問這個?”


    “想不明白,所以才問。”


    “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上個月林家的榮源老家出了事,林家的兩個小輩強搶民女,被抓了,鬧得沸沸揚揚,灰頭土臉,太後下了一道懿旨,那兩個人放出來的時候,林家的人在衙門外,行了家法活活打死了。”


    溫雲沐暗自心驚,又不禁歎太後真是個殺伐果斷的,按哥哥所說,林家是清流領袖,名聲是最重要的,出了強搶民女的事,自然是清白傳家的最大汙點,而家法打死,是切割的最好辦法。


    “林家的老家,怎麽敢有人查?”


    “當然不是當地衙門查的,是巡察禦史走到榮源,有人當街攔轎告狀。”


    “禦史姓李?”


    溫徐清笑道,“你倒聰明。”


    “李家也太著急了,這麽點事怎麽能扳倒林家呢!”


    溫徐清擺擺手,低聲把來龍去脈說了一番,“事情一出,京中青鬆學堂的陳大儒就以此為題,談國之法理,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幸虧太後懿旨下得快,據說是跑死了幾匹馬,第三天就到了榮源,當天就把人在衙門口打死了,白樺書院又以此為題論了一番,才駁倒了青鬆學堂,若不是此事處理得宜,以青鬆學堂的聲勢,林太常可是要在朝會上被彈劾的,那定然逃不過請辭,後來鑒於太後的處置,林太常上書自罰三月俸銀,才將此事揭過。”


    “竟如此兇險。”


    “你說,太後再不改換門庭,她林家可怎麽辦?”溫徐清笑道,“便宜殿下了。”


    說話之間,秦茶官已結束了點茶,其餘在旁侍奉的茶官紛紛衝出一盞高山流水以做唿應,有一麵生的茶官走到溫徐清近前來,“小侯爺,殿下讓我送盞茶給你吃。”


    “謝殿下。”


    “殿下還有句話要我轉達。”


    “什麽話。”


    茶官神色頗為扭捏,低聲道:“說,讓你少嚼舌根子。”


    “嗯?”


    溫徐清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茶盞,衝的是一座古詩和一個男子的畫麵,這不就是啞巴進廟——少說話!


    嗬!


    溫徐清氣不打一處來,但旁邊的溫雲沐卻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沒想到一個鐵麵黑臉王爺,還有這種擠兌人的手段。


    葉垂雲順著兄妹倆投來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心滿意足地飲完了秦茶官親自奉上的茶。


    而幾條街外,秦微舒狠狠地給了自己女兒一耳光,“這是太後的賜婚,你再鬧也沒有用!”


    溫徐銘掃開凳子上的碎片,笑道:“姐姐也是,著急什麽,便是婚事今日議下了,不也還要至少半年才出嫁,半年那麽長的時間,總有意外發生,何必急於一時呢!這會子娘親要去青雲觀罰過,本就惱得很,你還要火上澆油。”


    溫雲婉捂著臉嗚咽,“都是你,你還說,上次的事就是你害的,你不是能耐嘛?怎麽就讓溫雲秀嫁進去了?”


    溫徐銘微微蹙眉,白淨英俊的麵上露出不耐煩的身影,他冷冷道:“三姐。我說話,你是聽不懂嗎?”


    陡然,溫雲婉收了聲,許久後道:“你,幫幫忙。”


    “好,你別鬧,我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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