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良久,陳青桃迴神,站起來扭了扭自己襯衫和大衣上的水。


    “什麽?!”歐圖伊格不可置信。


    “我說——不做。”


    “為什麽?為什麽不做?”


    歐圖伊格實在想不明白,她明明都快要答應了,怎麽就拒絕了呢。


    一定要說個原因的話,可能是因為陳青桃討厭苦難,她不想成為苦難製造者,也不想成為軋死他人母親的人。


    如果讓宋佳懜複活的條件僅僅隻是讓她一個人在地獄受盡苦難永世不得超生之類她或許會答應。


    但是成為祂的奴仆,使祂降生於自己的身上,做一些自己無法預料的事情,她覺得這樣不行。


    再說了,她討厭做一些非自己意願的事情,更討厭後悔。


    陳青桃並非那種頭腦一熱就做決定的人,心動不足以使她為此支付籌碼,違背自己。


    僅是如此。


    “行了。”她不耐煩至極,“殺了我,其他免談。”


    歐圖伊格憤怒至極,在陳青桃眼裏,那顆鮮紅色的大眼珠周邊暴起血絲,菱形的瞳仁漲大了數倍,無數觸手伸向她,大有將她撕碎的趨勢。


    麵對那些纏上她身體的觸手,陳青桃眼中隻有冷靜與漠然。


    “……”


    ——


    “她必須死。”


    隔著一道白色透明桌麵,鄒明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對男人說道。


    男人胸口掛著十字架,兩隻手搭在支在雙腿中間的手杖上;他保持沉默不語,似乎在凝望著正前方的巨大落地窗。窗外,城市被無數燈光照亮,在太陽消失的夜晚仍然未曾跌入黑暗。


    可他的眼睛沒有瞳孔,理論上講無法看到任何。


    “她摧毀了508和498的重要實驗品,殺了我們的警員!還以那種方法殺了羅文…”


    他焦躁地捂著額頭,悶聲:“現在還摻合進莉莉絲的進化事件。”


    “iv,她隻是一個實驗品。而聯邦不需要脫離控製的實驗品!”


    iv沒有開口,帶著機械質感的聲音卻從喉口中溢出。


    “不需要她的不是十一區。你們安全局無法代表十一區,更無法代表全人類。”


    “陳青桃暫時不能死。”


    鄒明脖子向前傾了傾,試圖看清iv的表情,聲音低沉,摻著危險:“你就不怕她查到你們頭上?”


    “一切為了全人類。”


    iv扭頭,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鄒明被看得膽寒,於是將身子退至光屏後麵,透過那層淡藍色透明屏幕。


    iv的嗓音涼涼,不帶半分感情,再次傳來。


    “關於她的實驗仍需繼續,陳青桃暫時不能死。這是教父的意思。”


    ————


    手術室裏,白術在液態金屬門前靜靜站著,秦越則靠著牆抽煙。


    原花急得來迴踱步,已經兩天一夜過去了,裏麵的醫生換了四批,有幾位出來手都僵了。


    不隻是內髒破裂,還有侵入肺腑的孢子多得數不清,如果不是宋晨明來得及時,怕是一口氣也吊不下去。


    說到這個,星星能活下來,也要多虧了他。


    此時,全十一區最有名的治愈係和醫生,隻要是有空的全在陳青桃的手術室裏麵了。


    過了二十分鍾後,穿著防護服的醫生出來,脫下口罩和手套。


    白術立馬圍上去,“怎麽樣,醫生?”


    “神經全部壞死,脊髓被腐蝕,我的建議是能活的幾率不大。如果活下來,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問題不大,隻要活下來就成。”秦越把煙掐掉,對著瞪他的醫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有點心急。”


    醫院不許抽煙。


    醫生:“如果預算充足,你們到時候可以申請機體改造技術,給她裝天眾的高級芯片,現在用芯片控製機械義體的大有人在,所以不必擔心。”


    “成啊,我看成。”秦越笑。


    其他人臉色都相當凝重,原花淚珠子二話不說又蹦了出來。


    成為徹底的改造人,便不能再成為覺醒者。陳青桃是春藤的冠軍,如果換掉肉體,她還怎麽去聖地參加比賽。


    這不一下從天上落了下來麽。


    原花試想如果讓她一夜之間從覺醒者變成普通人的身份,她肯定受不了。


    其實不然,陳青桃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迴歸安穩,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夢想始終是夢想,與陳青桃這一生無緣。


    醫生走後,秦越指著白術對他們說:“讓這小子在這兒守著就行,你們都迴去吧,大人怪擔心的。”


    “沒事,叔,我媽晚點也要來看我們。”光海撓了撓頭。


    演唱會死傷有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陳青桃,場館裏的人說不定會死完,也包括他們。


    見狀,秦越也沒再說什麽,“那我出去給你們買點東西吃啥的。”


    秦越走後,光海說他要去樓下看看水木和陳微生醒了沒。


    付成風點了點頭,他下意識看向原花,原花離他八百米遠,從昨天開始沒再看他一眼。


    “我也去看看他們兩個。”


    原花沒搭理他。


    陳微生在樓下跟水木一個病房。


    他也受了非常嚴重的傷,脊骨被打斷了。不過從場館到醫院的路上,愣是一聲不吭。


    楊離雪和關之羽迴了家,說是晚點再過來,言和還有其他人在昏迷,醫生說還要繼續昏睡個三天左右。


    秦越在門口重新點了根煙,一輛豪車駛到醫院前,他隔著窗戶看著裏麵那人,漫不經心地一笑。


    玻璃窗被搖下,秦越捏著煙上了車。


    柏色:“怎麽說。”


    “還行,有一成幾率能活,但覺醒者怕是做不成了。”


    “嗯,大概率是不會死。”


    秦越嗤笑:“瞧你這話說得,太沒良心,像是盼著人小姑娘死一樣。”


    “溫多林,給我透個底兒唄,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明知她是實驗品,還要把她往火坑裏推,讓她暴露在安全局和十一區的視線下,你到底想做什麽?”


    柏色那雙眸子溫涼,長發散在一邊,使他在車內昏暗的環境下柔和了些。


    他沒有迴答,秦越自顧自的,


    “你幫她隱瞞預言的真相,又要讓她處於危險境地。幫她轉移楊鬆,又撤走家族的人,放出楊鬆的消息。”


    “我還以為你讓她和分部的人認識,讓星星帶她去看演唱會…真的隻是想讓她多交一些朋友,不那麽孤獨……禽獸啊你。”


    “星星是你派人殺的嗎?”秦越目光灼灼。


    柏色眼神輕輕一瞥,看向他,涼薄至極。


    他不動聲色地又把眼睛轉迴去,“不是。”


    “什麽?”


    柏色歎了口氣,“你可能誤會了,”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也從未想過讓她失去序列。”


    “不是你還能是誰,iv嗎?”秦越明顯不信。


    柏色壓了壓雙眼,半真半假地輕喃:“誰知道呢。”


    車裏彌漫著香煙的味道,煙霧將二人隔絕開,秦越靠在反光的玻璃鏡麵上,觀察著對麵那人的側臉,神色晦暗不明。


    ——


    “是…陳青桃?”


    付文禮將光迅上的頭條報道和麵前風塵仆仆的女生對比。


    題目:莉莉絲事變,巨大汙染物的變異,被隱瞞的真相和犧牲的春藤冠軍。


    配圖是陳青桃的迴眸和變成汙染物的莉莉絲。


    風的神色算不上好看,她的手臂滴著血,臉上寫著扭曲。


    “謝安嗎?”


    男人把光迅收起來,“不不不不,你搞錯人了,我叫付文禮。”


    “哦,”她淡淡迴答。


    她蹲下來,好奇地詢問地上爬著學狗叫的男人,“謝安嗎?”


    謝安脖子上牽了根繩,瑟縮著不敢迴答。


    付文禮的皮鞋蹭了蹭他,“說,客人在等著你迴複。”


    謝安“汪”了幾聲。


    風一臉不耐煩,“說人話。”


    付文禮眼神陰鷙,“說。”


    “是、是,我是謝安。”


    “行。”風點點頭,像是不在意似的,“這人我帶走了。”


    付文禮保持微笑,一頭問號,“嗯?”


    “當然,你也得跟我走。”


    她二話不說就一腳踢了上去,周邊瞬間跳出來許多架著槍的覺醒者。


    一槍射中她的右臂,鮮血噗呲噗呲地往外冒,她用手堵住傷口,瞥了撇嘴,“作弊。”


    “啊好疼好疼啊。”


    她話是這麽說,下手卻毫不含糊,“等我卸了你的雙腿看你還能不能這麽折騰。”


    付文禮跳到樓上的陽台上,一臉和善,“我不想殺你,談談?”


    風露出一個非常別扭的表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任由血水大麵積落到地上。


    “他說他要和我們談談,怎麽辦,青桃?怎麽辦……”


    往常她隻要腦子裏想到陳青桃,她便會迴答自己。可自從她到498街以來,無論如何都無法建立連接。


    於是她焦灼無比,錘了錘自己的太陽穴,


    “不行啊,青桃睡著了。我不能擅自做決定,如果因為我她的計劃失敗了怎麽辦……”


    “對,不能談,不能談,抓走,帶迴去給青桃審問。”


    她越想態度越堅定,仰頭,發動了能力。


    付文禮那些持著槍的保鏢便放下了槍械。


    付文禮微微皺眉:“你做了什麽?”


    “把你變成什麽呢,汙染物,惡龍?還是——我。”


    說完後,她嘴角又莫名耷拉下來,“青桃那麽好看,你不能變成她。”


    付文禮嘴角抽了抽:“你在說什麽?”


    她突然一錘手掌,“決定了!就汙染物怎麽樣!”


    付文禮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覺得她大概率瘋了。


    “看來還真是病得不輕……”


    他靜靜凝望著底下仰頭笑的陳青桃,她在不算幹淨的街道中間站著,四周一片破敗,周圍舉著槍的保鏢環繞著她。


    他冷哼,


    “不談的話,那就隻能把你抓走了。”


    風:“嘿嘿。”


    她眯眼笑了笑,舔掉嘴角的血。


    付文禮有片刻晃神,便看到她對那些保鏢吩咐,“把他抓走。”


    樓道底下持槍的保鏢立刻將槍口指向陽台處的付文禮。


    “別殺死了啊,不要殺死了,要活口,要審問的。”


    她拎起地上爬著的謝安,他的膝蓋滲出鮮血,手掌破皮,像菜籃子一樣被提著腰帶拎在半空中,顫顫巍巍地叫喊著“主人主人”。


    好不可憐。


    “你在叫付文禮嗎?別怕別怕——等青桃問完她想要的我保證你們兩個死一塊兒好不好呀?”


    四周是槍械掃蕩的聲音,隱有幾聲爆炸發生。


    “別讓他跑了,如果抓不到人你們也別活了。”她冷聲吩咐。


    那些保鏢更加賣力了。


    風拖著他,給他拖到屋簷底下,像在看戲一樣。


    不知道風的話刺激到他什麽了,他突然抱頭跪在地上,不斷重複著,“死、死、死……小遠,小遠……”


    “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沒有用,害你變成了那種東西,都是爸爸的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崩潰大叫。


    “爸爸這就去死!爸爸這就去死!”


    他掙脫了風的手腕,對著一麵牆,重重撞了幾下,風嗬嗬笑著在一邊給他鼓掌。


    “可不可以再重一點啊。”


    她在房簷下歪著頭,像在看什麽雜耍,一臉天真。


    謝安雙目驚恐,他哆嗦著搖頭。


    “不行,不行不能再重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小遠還在活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風失望至極,不過謝安確實不能死,所以她就沒嚷嚷著讓他撞牆給自己看。


    外麵的槍聲停止,風走出屋簷,發現地上到處都是保鏢的屍體,她捂著嘴巴,驚歎:“這麽沒用!”


    “早知道我自己來了。”


    她話音剛落,一枚子彈射穿了她的眉心。


    風瞪大雙眼,往後躺下,鮮血從頭頂的窟窿裏不斷流出。


    遠處拿著步槍的付文禮惡狠狠道:“媽的,瘋女人。”


    他走上前,踹了踹風的腿。


    於是腳腕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他嚇得一愣,低頭和那人陰涔涔的雙眼對視。


    付文禮真的嚇死了,“你怎麽沒死,不可能!陳青桃,你為什麽不死!”


    風拽著他的腳腕往後扯,拖到了地上。


    她緩緩爬起來,一腳踩到他身上。


    “好不舒服…”


    在付文禮的眼前,陳青桃的兩根手指伸進了大腦裏,她動了動,把那枚子彈夾了出來,沾著血絲拉長的子彈被扔到了付文禮的胸口。


    風一臉不滿,“說什麽呢?青桃怎麽會死?”


    她緩緩垂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氣,似乎要將眼前的一切給吞沒。


    “不會說話就把你舌頭割了牙齒拔了雙眼戳瞎雙腿卸了腦子挖了腸子剪了。”


    說完這句,她便消失在半空中,徒留狼狽的付文禮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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