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爾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快要溢出的悲傷情緒,將手機反扣在床頭櫃上,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她越不願迴憶四年前的事,四年前發生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那樣,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她知道這段記憶再也封存不了了。


    四年前,嶽爾的父親嶽鴻山在一次突發心髒病的意外中離世,可當時的她始終認為這不是一個意外,父親雖然有心髒病病史,可每天都會把藥放在口袋裏,而且父親每天都會堅持適當的鍛煉,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會突發心髒病。


    她這些年也在暗中調查父親的死因,可母親因父親的去世,得了抑鬱症,而她也考上了京大的醫學院,她在一邊照顧母親,一邊又要兼顧自己學業的壓力中就擱置了這件事,沒想到時至今日,又被人刻意提起,她不可抑製的想起父親去世時的細節。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醫院裏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那時的嶽爾剛拿到京大醫學院的入學通知,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她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父親是被人緊急送進醫院的。


    當她趕到時,手術室的紅燈已經亮起,母親哭得幾乎站不穩,弟弟扶著母親臉色凝重。


    “醫生,我父親怎麽樣?”嶽爾上前,一把拉住了急救室的值班醫生。


    醫生的眉頭瞬間緊鎖,眼神裏閃過一絲緊張,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沉聲道:“心髒驟停,已經送去急救。”


    嶽爾的心突突直跳,她父親雖有心髒病病史,但他一直遵醫囑服藥,怎麽會突然心髒驟停?


    她不信,立刻衝向手術室,可還未到門口,就被人攔下。


    “家屬不能進去。”護士的話語雖短,但語氣很堅決。


    嶽爾一直立誌要成為醫生,她很清楚醫院的規矩。


    可她實在是太擔心嶽鴻山的情況了,況且人在極度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怎麽可能聽得進別人的話,現在的她隻想快點見到嶽鴻山。


    就在她想要努力爭取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推開了。


    一名醫生摘下口罩,無力的搖了搖頭,眼神沉痛地看著嶽爾說:“病人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這簡短的一句話,就像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嶽爾隻感覺大腦嗡的一下,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仿佛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病人搶救無效”這句話在腦子裏不斷地迴放。


    嶽爾此時咬緊了嘴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板,指甲幾乎要嵌進地磚裏,可她卻感覺不到疼。


    她滿腦子都是父親的樣子:他笑著叫她的小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最後一次摸著她的頭說“我女兒真的是爸爸的小驕傲,京大這麽難考的大學都能被你考上,告訴爸爸,你想吃什麽好吃的,爸爸馬上去飯店定一桌,為你慶祝。”


    可是現在,這些畫麵像被人硬生生的從記憶中抹去,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的手開始顫抖,感覺喉嚨灼燒的厲害,想要唿喊,卻發不出聲音。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眼淚無聲地滑下來,順著臉頰滴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隻有心口那種被掏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的母親當場就昏厥了,弟弟看到母親和姐姐這樣的狀態,驚慌失措。


    就在這極度悲傷的氛圍之中,嶽爾無意間看到了手術記錄單上一個異常的數據——心髒停搏前,他的血液裏出現了異常的藥物反應。


    沒錯,這個數據是異常的,嶽爾不會看錯,她暑假的時候自學過一點藥理學,不會判斷錯誤的。


    這很反常啊,她的父親並沒有服用過這些藥物,病例記錄裏也沒有類似的治療方案。


    雖然嶽爾現在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單純的疾病發作,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借著父親有心髒病的幌子,趁機害了他。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始調查,就被院方用“突發病情無能為力”這樣的理由強行搪塞過去了。


    母親傷心到了極點,每天躺在床上抱著父親生前的照片,眼神空洞,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嶽爾看到母親這樣無法釋懷。


    她開始暗中調查,可當她什麽都沒查到的時候,醫院就急吼吼的下達了封口令,甚至她弟弟在學校都收到了恐嚇信:“別想著查這件事,這後果不是你們家能承擔得起的。”


    嶽爾當時才十八歲,收到恐嚇信怎麽可能不在意呢,於是她被迫放棄了調查,但是她內心的疑慮卻一天比一天多。“


    嶽小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的那件事?”


    手機上的短信就像四年前的迴旋鏢,正中二十二歲嶽爾的眉心。


    嶽爾睜開眼睛,從這場迴憶中驚醒,這意味著她不再逃避了。


    嶽爾又想到了薑西沉,他看她的目光、他那些看似漫不經心試探、他冷漠的態度……都讓嶽爾感到這個人不簡單。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迅速輸入了一條信息:【你是誰?你給我發這條信息想表達什麽?】


    可是,她剛按下發送鍵,屏幕上就彈出一條提醒:“對方賬號不存在”。


    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穀底,對方竟然在發完信息之後就立刻注銷了號碼?


    這是多麽謹慎啊,這明顯就是衝著嶽爾來的!


    這絕不是偶然,也不可能隻是隨意的試探。


    嶽爾突然覺得身心俱疲,感覺自己就像深陷泥潭之中螻蟻,想要掙脫卻被束縛住了手腳,隻能淪為待宰的羔羊。


    她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主動出擊。


    第二天晚上,s市的某個高級會所裏。


    昏暗的燈光下,薑西沉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神色慵懶又帶著幾分戲謔。


    他好像早就料到嶽爾會來,看來他精心布的局沒有白費。


    嶽爾推開門走了進去,步伐很平穩,眼神鎮定地看著他,直截了當地說:“薑大少,能不能聊聊四年前的事?”


    薑西沉的手指微微一停,然後勾唇笑了笑,語氣平淡地說:“嶽小姐這麽晚來找我,不會是因為那條短信吧?”


    嶽爾聽到薑西沉這麽說,心緊緊地揪了起來,果然是他!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你知道,還發那條短信,是想告訴我些什麽,還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呢?”


    薑西沉輕輕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微微搖晃著,聲音低沉又悅耳:“嶽小姐,我隻是好奇,你查了四年都沒有頭緒的事情,現在真的想知道嗎?”


    現在s市正值8月份的盛夏,整個身體卻像是剛從冰窟裏出來,冷得打顫,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地說道:“是的。”


    薑西沉的眸色微微一斂,輕輕抿了一口酒,聲音突然冷了下來:“那你最好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因為你父親的死,確實不隻是心髒病突發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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