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給帝王遞上了一把弓。


    裴珩抬起手中的弓箭,眯起鳳眸,拉弓。


    枕雲閣已經被皇家侍衛團團包圍,殺手知道事到如今,自己無論如何也活不了了,幹脆跟許青梔同歸於盡!


    低頭看了許青梔一眼,拉著她緩緩後退,大喊道:“你害死了昭嬪娘娘,我要殺了你為她報仇!”


    說著就要直接擰斷她的脖頸!


    許青梔攥緊手指,用力閉上眼,唿吸一緊。


    千鈞一發之際,閃電劃破夜幕,利箭破空而來!


    耳畔傳來嗖的一聲,刺中了身後之人。


    臉頰沾到幾滴溫熱的血,珊瑚耳墜啪嗒掉落在地,與此同時,身後響起重物倒地的聲音。


    許青梔鬆了口氣,渾身鬆懈下來。


    哪怕經曆過死裏逃生,再次麵對這種事,還是不由得腿軟。


    裴珩一箭射穿了殺手的喉嚨,將弓箭往侍衛手裏一丟,大步走了過去。


    許青梔顫抖著睜開眼時,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她麵前,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枝枝莫怕,沒事了。”


    “給朕查,此人都跟誰接觸過!還有枕雲閣的宮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盡管裴珩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但許青梔還是察覺到了他的手在微微發顫。


    看來,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許青梔眼眸閃了閃,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獲。


    收拾好情緒,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感動,泫然欲泣道:“嗚嗚嗚臣妾方才差點再也見不到陛下了,幸虧陛下來得及時。”


    裴珩又何嚐不慶幸?倘若他沒有來,這小女子定會遭奸人殺害!


    裴珩眼眸狠厲,低頭看向許青梔時又瞬間變得溫柔,輕歎一聲:“朕知道你怕打雷,所以趕來了。幸好,朕來了。”


    許青梔這才發現裴珩大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外麵下了這麽大的雨,他竟為了她冒雨趕來枕雲閣,許青梔說不感動是假的,尤其對方還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但感動歸感動,許青梔很清醒,她絕不會因為帝王表現出來的寵愛而迷失自我。


    相反,她更加堅定了要爭寵、奪權的決心!


    因為倘若今天的她是個不受寵的妃子,那麽裴珩絕不會出現,她將死得不明不白!


    許青梔深吸一口氣,真切體會到了深宮之險惡。


    不過裴珩半夜丟下趙貴妃,跑到了枕雲閣,隻怕趙貴妃眼下恨不得殺了她。


    裴珩對她的上心程度,貌似超出了她的預料......


    “陛下身在翊坤宮,心裏卻惦記著臣妾,臣妾真是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陛下衣服都濕了,快換件幹爽的衣服,別傷了龍體。”


    裴珩看她臉都嚇白了,還擔憂他的身子,這小女子當真惹人憐愛得緊。


    “朕沒事,朕的身體好得很。”


    裴珩輕拍她的後背,想到許青梔一天之內受了這麽多罪,就心疼得不行。


    他的枝枝如此善良,從不與人為惡,為何那些毒婦就是容不下她?!


    ......


    殺手的屍體已經被拖了下去,地上的血汙也被清理幹淨,整個延禧宮都點上了燈。


    出了這麽大的事,麗嬪也拖著病體來了。


    令人震驚的是,死了的殺手竟然是枕雲閣新來的太監常泰!


    常泰看著老實本分,眾人都沒想到他竟包藏禍心!


    此人在枕雲閣蟄伏許久,特地挑了雷雨夜掩人耳目,恰好白薇病了,白芷又去煎藥,小德子被支開,寢殿隻有靈鶯一人看守。


    常泰一記手刀,打暈了靈鶯後便潛入內室行兇。


    隻是萬萬沒想到,已經在翊坤宮歇下的帝王會突然前來枕雲閣,隻差一點,他就能得手了。


    對方是有備而來,不管帝王身邊的人怎麽查,都沒能查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隻能查到常泰的確在長春宮伺候過,昭嬪死後,常泰就迴內務府當個打雜太監,身份背景都十分幹淨。


    但大夥都心知肚明,“昭嬪”隻是個擋箭牌,背後真兇另有其人。


    畢竟常泰在長春宮當差時,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灑掃太監,又不是昭嬪的心腹。


    而且待在長春宮的時間又僅有一個月,哪來這麽深厚的主仆情誼,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呢?


    說是為昭嬪報仇,鬼才信呢!


    許青梔大概猜出了背後之人是誰。


    縱觀整個後宮,能將事情辦得如此周密,又出手快準狠的人,恐怕唯有慈寧宮那位“仁慈”的太後娘娘了。


    謝太妃曾說,溫太後是一個將家族榮辱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


    白天帝王為了許青梔,駁了溫太後的麵子。最重要的是,帝王嚴懲溫寧,等於是狠狠打了鎮國公府的臉!


    帝王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寵妃,折辱了鎮國公府的顏麵,以溫太後的性子,絕不會善了。


    溫太後不能對帝王如何,但是想要弄死一個無權無勢的寵妃,根本不需要顧及什麽。


    也許常泰從一開始就是溫太後安插在昭嬪身邊的暗棋,隻是昭嬪不中用,丟了性命,這枚暗棋便留到了今天才有用武之地。


    許青梔能想到的事,裴珩自然也想到了。


    但眼下常泰已死,沒有任何證據指向溫太後,他也不能說什麽。


    常泰是內務府送來的,內務府逃不了幹係。


    內服務總管挨了二十大板,而昭嬪早就死了,裴珩隻能將昭嬪的父親貶職,又罰了枕雲閣一應宮人三個月的月例後,此事就算了結了。


    **


    一名太監左右張望,趁著夜色進到了慈寧宮,在掌事宮女浮若耳邊說了什麽。


    浮若得了消息,給了點銀錢打發後,隻身進了太後寢殿。


    這麽晚了,溫太後並沒有睡。


    她一副洗盡鉛華的模樣,闔眼跪在神龕前,手持一串油到發亮的佛珠,無比虔誠地默念經文。


    浮若輕聲走到太後身旁,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太後娘娘。”


    溫太後停下了喃喃低語,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嘴裏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如何?”


    浮若抿了抿唇:“陛下去了枕雲閣,常泰被處死,姝貴人......隻是受了點驚嚇。”


    “被救下了啊。”


    溫太後放下手中的佛珠,歎息一聲,似是惋惜,又似是別的什麽。


    浮若道:“是,陛下醜時從翊坤宮離開,去了枕雲閣,常泰差點就得手了。”


    本是萬無一失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帝王會突然出現。


    溫太後看向神龕,有些悵然若失:“興許是佛祖不希望哀家再犯殺孽。”


    溫太後抬起手,浮若見狀,忙上前恭敬地扶起太後。


    “太後娘娘,是否要再派人暗殺?”


    溫太後在後宮浸淫數十載,毫不誇張的說,到處都有她的暗棋。


    隻要她一聲令下,便有無數人為她飛蛾撲火。


    然而,溫太後卻搖了搖頭。


    “罷了,既然她逃過一劫,哀家便遵從佛祖的意思,暫且放過她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次失手已經引起了帝王的注意,姝貴人的防範也會提高到最大,再次暗殺的成功率不大,還很容易被抓住尾巴。


    為了區區一個貴人傷了她與帝王的“母子情”,得不償失。


    浮若低下頭:“太後娘娘仁善。”


    ......


    眼看許青梔沒事,麗嬪寬慰了幾句,便病懨懨的迴了主殿。


    一番折騰下來,天都快亮了。


    風雨過後,天氣似乎有轉好的跡象。


    裴珩原想留下,可許青梔卻勸他迴翊坤宮。


    裴珩不解:“朕體貼愛妃,愛妃為何要將朕推向別的妃嬪?”


    裴珩盯著許青梔,眼神有一絲不悅。


    都說女子若深愛一個男人,會吃醋,會有占有欲,是絕對不願與其他女人分享的。


    帝王疑心本就極重,此刻便懷疑起了許青梔待他究竟有幾分真心。之前表現出來的愛意,會不會都是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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