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劇毒的東西出現在帝王身邊,很難不讓人擔憂。


    鄭太醫先是給帝王檢查龍體,確認龍體無恙後,再給許青梔把脈。


    “這戒指小主戴了多久?”


    許青梔思索片刻,道:“有小半個月了吧,都一直貼身戴著,未曾取下來過。”


    鄭太醫的臉色有些難看。


    許青梔擔憂道:“鄭太醫,這水銀一直在戒指裏,我沒有觸碰過,這樣可會中毒?若是中毒,會對身子有什麽影響嗎?”


    鄭太醫是太醫院的判院,這是他第一次給許青梔診脈。


    隔著一張軟帕,鄭太醫兩指搭在她手腕上,臉色逐漸凝重。


    鄭太醫飛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帝王,歎息道:“小主是罕見的易孕體質,按理說很容易受孕,但偏偏戴了這個含有水銀的戒指......水銀會導致不孕。”


    “就算是隔著東西,沒有直接接觸,長久貼身戴著,也會影響身體。”


    裴珩的眉頭皺得更深,袖口下的手緊握成拳,關節哢哢作響。


    “你是說,姝常在因為這個水銀,再也無法生育了?”


    許青梔小臉煞白,一滴眼淚滑落,捏著帕子拭淚:“安姐姐為何要這樣對我,我與她無冤無仇!”


    裴珩滿眼心疼的看著她。


    在這偌大的後宮,不需要結仇,隻要有一點恩寵,就會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是他大意了,沒想到那安貴人看似蠢笨,卻如此惡毒!


    “是朕沒有保護好你。”


    “陛下......”許青梔委屈地靠在裴珩肩頭。


    淚水很快打濕了他的衣襟。


    裴珩隻要一想到,他和許青梔本該有個孩子,卻因為安貴人的毒手,讓他失去了當父親的機會,一股火氣就蹭蹭冒了起來!


    沒人看見許青梔眼底閃過了一絲精明的笑意。


    她是易孕體質,為了不受孕,每次歡好過後都會偷偷喝下避子湯,這是個很冒險的做法。


    這避子湯喝多了,身體多少會有些影響,太醫們經驗豐富,若是她哪天被太醫把一下脈,就很容易引起懷疑。


    要是被皇帝知道她偷偷喝避子湯,縱使有再多的恩寵,也會一瞬間化為雲煙,她的腦袋也不用要了。


    而這個水銀的出現,就是一個完美的擋箭牌!


    鄭太醫道:“陛下,小主,無需擔憂,這水銀雖毒,但好在小主戴在身上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微臣看見這水銀還有不少,想來隻有一小部分進入了小主體內。”


    “隻要日後好好調理,小主還是有機會懷上皇嗣的。”


    聞言,裴珩鬆了口氣,若是許青梔因此不能有孕,他非要剁了安貴人不可!


    就在這時,一臉不知所措的安貴人被侍衛押了進來。


    現在是深夜,她早已經睡下了。


    吟月軒卻闖進了一群侍衛,把她“請”走,她連衣裳都沒穿戴好,很是狼狽。


    進了養心殿,安貴人往左邊看,是皇帝陰沉的臉,往右邊看,姝常在憤恨地瞪著她。


    安貴人心裏咯噔一聲,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先跪了再說。


    “臣妾參見陛下。不知陛下這麽晚喚臣妾過來,是所為何事?”


    裴珩冷冷的盯著她。


    安貴人被他這雙冰冷的眸子嚇得不輕,瑟縮道:“臣妾是做錯了什麽嗎?”


    裴珩還是不做聲,這讓安貴人更加不安。


    於是隻好看向許青梔,強顏歡笑道:“姝常在,這到底是怎麽了?”


    許青梔不理她,偏過頭去,眼睛通紅。


    安貴人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蒼白。


    裴珩隨手拿起一個杯子,砸向了安貴人。


    安貴人不敢躲。


    那裝滿熱茶的杯子就這樣砸中了肩頭,潑了她半身滾燙的茶水,還在冒著熱氣。


    燙得她眼淚都滾了出來,卻不敢喊疼,連忙磕頭道:


    “陛下息怒,臣妾不知犯了何錯,還請陛下明示!”


    “還裝作不知?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小太監將托盤舉到她麵前。


    安貴人看到托盤上的戒指和水銀,臉色瞬間白了一個度。暗道一聲糟糕。


    “東西是你送給姝常在的,卻在裏麵查出了水銀,不要告訴朕,這與你無關!”


    安貴人瘋狂搖頭,“不,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知道那裏麵為何會有水銀,一定是姝常在陷害臣妾!”


    許青梔猛地轉過臉來,哭訴道:“安貴人,我陷害你有什麽好處?我就算要害你,為何要拿自己的身子來構陷你!”


    “水銀傷身,致使我再難受孕,這件事的得益者,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嗎?”


    “是我天真,愚鈍,待你如親姐妹,才讓你害我如此之深!”


    安貴人被懟得啞口無言。


    這件事是她做的,卻是趙貴妃在背後授意!


    是趙貴妃擔心許青梔會有孕,所以才讓她把這個有問題的戒指送到許青梔手上。


    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供出趙貴妃!


    安貴人滿臉慘白,指甲掐進了肉裏,覺得自己怨得要死!


    許青梔伏在皇帝肩上哭泣,“陛下,臣妾不想再看見她。”


    安貴人恐慌地看向皇帝,哭喊道:“陛下,這件事不是臣妾所為,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裴珩豈會再聽她狡辯。


    他握住許青梔的手,安撫地輕拍兩下,眼神薄涼:“朕念你初犯,且饒你性命,即日起降為答應,削減月例,遷至偏遠宮室,禁足半年!”


    不等安貴人求饒,侍衛已經堵住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許青梔明白,裴珩是看在揚州知府的麵子上,給安貴人留了點體麵,沒有直接把她打入冷宮。


    但安貴人被趕出延禧宮,又降了位分,也跟打入冷宮差不多。


    許青梔還算滿意。


    第二天,安貴人被貶的消息不脛而走。


    延禧宮出現了兩個不同的景象。


    這一邊,流水的賞賜搬進了枕雲閣,熱鬧非常,好不風光。


    為了彌補許青梔,皇帝特地開了私庫,這一次送來的賞賜比以往還多,目不暇接。


    然而,另一偏殿的吟月軒就快被搬空了,四處都透著股蕭條之感,與枕雲閣形成了鮮明對比。


    韶月上手搶太監手裏的妝奩,悲憤道:“這是小主從府裏帶來的首飾,你們怎能連這個也搶?!”


    “滾開,撒手!”


    這小太監是曾經伺候安貴人的,安貴人失勢,大部分下人都要被遣散,隻剩兩個宮女留給她。


    宮裏的下人都很現實,主子得勢時,他們是跪在一旁的哈巴狗,要多討好就有多討好。


    而主子一旦失勢,他們就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


    除了原本伺候的下人,內務府也來分一杯羹,把值錢的賞賜都搜刮幹淨,美其名曰,收歸國庫。


    對於這些,上頭的主子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韶月哪裏搶得過這群太監,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把妝奩搶走。


    安答應也不再是花花綠綠的打扮,穿得一身素淨,頭上僅有一支還算值錢的朱釵。


    她站在吟月軒門口,滿臉哀怨又妒忌的看著枕雲閣的方向。


    聽著裏麵傳出來的歡聲笑語,飛快地抹了眼淚,昂首挺胸。


    “我已經給家裏寄信,讓爹接濟我,他們不會不管我的!”


    然而,她自己心裏也清楚,失去寵愛的妃子,對家中而言就是棄子。


    她本就是作為棋子進的宮,如今失去寵愛,那封信隻會石沉大海,不會有人對她伸出援手。


    就連趙貴妃,也毫無動靜。


    她對趙貴妃是徹底心寒了。


    這番話她是說給韶月等人聽的,為的是讓她們不要棄她而去。


    安答應落寞道:“走吧,別管他們了。”


    誰知這群太監搶了那麽多寶貝還不夠,還要來搶她僅剩的包袱!


    安答應怒道:“我還是答應,是主子,你們別欺人太甚了!”


    太監呸了一聲,“你都要滾出延禧宮了,還算什麽主子?你還當你是高高在上的安貴人呢!”


    被陛下厭棄的妃嬪,比下人還不如!


    安答應何曾受過這等屈辱,整個人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滿臉淚水。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又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放肆。”


    太監看見是許青梔,立馬就跪了,恭恭敬敬的。


    許青梔一眼掃過去,皺著眉,不悅道:“安答應受了處罰,依舊是淩駕於你們的主子,誰準你們如此放肆?”


    太監們麵麵相覷,都沒想到這位姝常在會特地過來幫陷害自己的敵人說話。


    但既然她發話了,他們自然不敢不給對方這個麵子,立馬把東西放下,麻溜地滾了。


    方才搶了安答應妝奩的小太監,也一臉慫樣地放迴原處,灰溜溜離開。


    安答應愣愣地看著眼前人,眼淚還未擦幹,不解地問:“你,為何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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