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滿心不在焉地攪動著碗裏的麵,“食不言寢不語,好好……”


    她瞳孔皺縮。


    筷子抵在碗底的煎蛋上,其中一個筷尖戳破了蛋黃,暖黃的蛋液流入湯裏,看的人食指大動。


    顧小滿心髒倐的跳空一下。


    耳邊似乎又響起女人輕柔似水的聲音:“噓,別告訴爸爸,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


    “今天爸爸又沒迴來,小小,吃麵可以嗎?”


    “怎麽迴來這麽晚,餓不餓,媽媽給你煮碗麵,兩個糖沁蛋哦。”


    “小小,要不要和媽媽學煮麵?”


    “煮麵很簡單的,煎蛋也不難,我們小小這麽聰明,肯定可以的。”


    她當時是怎麽迴答的?


    “不要,要是我學會了,媽媽就不給我煮了。我還是媽媽的小朋友呢,小朋友都是媽媽煮麵的。”


    那會兒,她還沒察覺到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拉著媽媽的胳膊撒嬌,幸福的像個小公主。


    女人歎息一聲,揉了揉她的頭發:“好,隻要小小想吃,媽媽就給小小做。”


    如果那時,她能細心一點,就能聽出女人語氣裏的無奈與遺憾。


    如果那時,她多關心媽媽一點,就能發現她手背上刻意遮掩住的針眼。


    如果那時,她沒有天天被顧韻詩叫出去,就能第一時間送媽媽去醫院。


    夜風卷著花香吹進餐廳,相似的花香味喚起顧小滿深藏在心底的記憶。


    那天正好是立春,窗戶外花園裏的花香從縫隙裏竄進來,媽媽躺在病床上,精神難得不錯,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


    “小小,媽媽真的放心不下你。以後,媽媽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呸呸呸,我不允許你這樣說。醫生都說了,你沒事的,隻是數值有些異常,輸幾天液就好了。”


    她趴在床邊,拉著女人的手,笑著安慰。


    女人深深地看著她,目光一寸一寸地劃過她的臉,像是要把她鐫刻在心底一般。


    就在顧小滿隱約察覺到什麽的時候,女人溫柔地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柔聲道:“小小,媽媽想吃草莓,你去給媽媽買點草莓好嗎?”


    她以為媽媽是真的想吃草莓,仔細的挑選了店裏最大最新鮮的,片刻不敢停留的迴了病房。


    卻還是晚了……


    病房裏圍著一群醫生護士,電擊的聲音伴隨著心電圖尖銳的聲音敲擊著耳膜,顧小滿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著病床上緊閉著雙眼的女人,如墜冰窖。


    草莓滾落一地,散發出甜膩的香味,讓人作嘔。


    那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到讓人窒息,不知過去多久,病房內終於安靜下來。


    女人絕美的臉頰被白布毫不留情的蓋住。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醫生冰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像是尖銳的利器,肆無忌憚的戳進她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巨大的悲愴侵襲而來,她木然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以後,她都沒有媽媽了。


    這,原本應該是多麽平凡的一天啊。


    她卻在這一天,永遠的失去了摯愛,一瞬間從媽媽的小公主,變成了再沒有媽媽的小朋友。


    “媽媽,你怎麽哭了呀?”


    小一軟軟糯糯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顧小滿從漆黑的迴憶裏抽離出來,隨意抹了抹眼睛,笑著看向她。


    “沒事,媽媽隻是想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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