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完全落山,丹陽城化為了絢爛燈海。


    煙火從四麵八方升騰而起,街麵上還能看到一頭披金戴銀的大象,拖著幾人高的大型燈車巡遊,周邊全是追逐看熱鬧的百姓孩童。


    而連接街道側麵的圍欄上,還有很多美豔仕女,用長杆吊著果子投喂,大象抬起鼻子卷住送進嘴中。


    “昂~”


    “哇!娘,這象好乖呀~”


    ……


    謝盡歡站在街邊等待,瞧見如此華美的街景,腦子裏不免想起了生死不明的老爹,心頭不乏懷念。


    煤球對中秋沒什麽概念,滿眼都是幹飯,見都在喂大象,也學著張開鳥喙,想讓二樓的美人投喂。


    結果上方衣著鮮亮的仕女,瞧見他後,還真丟了個青果下來,附帶一個挑逗眼神。


    謝盡歡接住青果,因為還有個房東太太要伺候,並未上去搭訕,在等待片刻後,街口就傳來了馬蹄聲。


    蹄噠蹄噠……


    迴首望去,四匹純色白馬並驅的奢華車輦,自文成街駛來,車廂內能看到光影,但瞧不見車中人。


    左右是十餘名武卒,劉慶之在前方帶隊,侯管家騎馬走在旁邊,沿途搖著白紙扇,賊眉鼠眼的模樣,和幫紈絝世子物色小嬌娘的狗腿一模一樣。


    謝盡歡扛著煤球來到跟前,拱手一禮:


    “侯管家,劉大哥。”


    “謝兄弟。”劉慶之拱了拱手。


    侯管家略微打量,誇讚道:


    “不錯哦,這身打扮,確實頗有老夫當年幾分風采。”


    為了參加宴會,謝盡歡還專門取出傅東平貢獻的盤纏,買了套雲錦質地的厚實白袍,腰纏玉帶,頭發梳的整整齊齊,連煤球都給洗的黑黑淨淨。


    聽到侯大管家的貶低,謝盡歡客氣道:


    “哪裏哪裏,侯管家過譽了。令狐姑娘沒過來?”


    劉慶之迴應:“在車上,頭兒今天打扮的……”


    “劉慶之!”


    車廂裏傳來冷冰冰的嗬斥,劉慶之當即噤聲。


    謝盡歡見墨墨打扮的很漂亮不敢見人,自然是來了興致,從車窗往裏打量。


    結果窗戶剛挑開,就看到兩團尺寸不俗的雪膩,以及深不見底的奶溝……


    (⊙_⊙)?!


    再往上看去,原來是同樣好奇推窗往外看的侍女朵朵。


    朵朵差點給謝盡歡來了個以奶洗麵,驚的連忙往後一縮:


    “咦~謝公子,你往哪兒看呢?”


    “朵朵!”


    坐在車廂裏的長寧郡主,微微蹙眉:


    “人家看青墨,又沒看你,快讓開。”


    令狐青墨縮在角落,聞言臉色漲紅:


    “翎兒,你別瞎起哄。”


    謝盡歡等待朵朵讓開,還是往裏看了眼。


    車廂之中,身著華美宮裙的房東太太,坐在車廂裏側,手持團扇妝容奪目,還點著斑斕眼妝,貴氣逼人。


    而向來高冷清麗的墨墨,今天竟然也換上了一身雲白色的齊胸襦裙,外罩茶青色紗衣,頭發也紮成了飛雲髻,看起來少了三分仙氣,但多了很多女人味。


    因為是被閨蜜摁著強行打扮成這樣,令狐青墨頗為不適應,用團扇擋著臉頰,顯然不想謝盡歡瞧見。


    “咕嘰?”


    煤球或許是沒認出來,還跳到跟前探頭看了看。


    謝盡歡其實也沒認出來,笑道:


    “這裙子挺好看,又不露肉,躲個什麽?”


    令狐青墨自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山女俠,不習慣這種盛裝打扮,更不用說謝盡歡還偷偷給她寫情書……


    在場人多眼雜,令狐青墨也不敢拉拉扯扯,起身關上窗戶:


    “車廂地方小,坐不下,你在外麵將就一下。”


    哢噠~


    謝盡歡所見姑娘中,也就墨墨是省油的車,自然也沒為難,坐在了車輦邊緣,一道朝城外行去……


    ……


    -----


    槐江上遊,牡丹池。


    入夜,明月如玉盤,懸在了江岸上。


    絢麗煙花在半空綻放,數以萬計的男女老幼,穿行於花車、戲台之間,江畔、湖麵停靠不下百艘遊船,江邊亦有畫船往返。


    掛著‘林’字木牌的馬車,在外圍草坪上停下,身著彩衣的林紫蘇率先下車,轉著圈兒打量:


    “哇~好多人呀,丹陽的中秋燈會,感覺比京城都熱鬧。”


    林婉儀身著水綠色修身裙裝,帶著琴文下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那是自然。太祖當年平定天下,渡江之戰前,曾在這裏紮營,中秋時寫了一首詩。大乾開國後,還時常來此懷念……”


    “知道,江山如畫古今同,人事消磨水逝東。惟有丹陽磯上月,夜涼依舊照孤篷。夫子講過幾百次了,還說太祖詩才一般……”


    “噓~!”


    林婉儀嚇得連忙抬手。


    林紫蘇脖子一縮,提著燈籠快步跑開,和諸多小姐一樣往牡丹池內部行走,沿途到處打量:


    “謝公子呢?他不來陪著碗姨?”


    “紫蘇!”


    林婉儀也在偷偷尋找謝盡歡的下落,聞聲臉色一紅,看模樣是想揍這搗蛋丫頭,但大過節的,想想還是忍了:


    “人家陪著長寧郡主,咱們逛咱們的就行了。”


    “是嗎?那可惜了。”


    琴文也提著個燈籠,行走間尋找郡主府的船隻,卻意外發現江畔停著一艘巨型寶船。


    寶船高五層,長不下三十丈,從上到下燈火通明,估摸能裝五六百人,因為吃水太深,都沒法靠岸,遊人上去還得走浮梯。


    “小姐,那艘船是做什麽的?去的人好多,要不去看看。”


    在旁護衛的賈正,作為消息靈通的老江湖,連忙搖頭:


    “據說是幾家大賭坊聯合弄的賭船,不是什麽好地方。”


    “哦~”


    ……


    -----


    江畔賭船上。


    何參雙臂環胸背靠圍欄,打量著不停登船的賭客,眼底湧現出三分猶豫:


    “師父,最近這局勢,著實有點看不懂。有人栽贓我們,我們栽贓李家,結果王府去查謝盡歡,然後三個赤麟衛被滅了口。我昨天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都沒想通這其中脈絡……”


    太叔丹做儒生打扮,嘴裏還磕賭船夥計送的瓜子:


    “江湖就是如此,人人各謀其事,都沒做錯什麽,但機緣巧合之下撞在一起,方向就完全看不懂了。若是人人按著流程走、事事條例清晰,那叫天下大同,不叫江湖。”


    “倒也是,不過咱們連頭緒都沒搞清,就在這裏辦事,萬一出了紕漏……”


    太叔丹抬眼望向下遊的丹陽城:


    “等收到信號,丹陽城的高人已去追‘紫徽山大妖’了。牡丹池沒人是為師對手,船還開到了江灣。這若是還能出紕漏,那說明天意如此,跑就是了……”


    何參聽著師父絮叨,目光忽然微微一動,轉眼看向了江畔人群。


    太叔丹順著方向望去,可見是江邊走過的一隊豪門女眷,其中有個眼鏡娘身姿頗為傲人,他不悅道:


    “大事當前,你還有心思看女人?”


    何參連忙搖頭:“不是,這女子似乎是林家醫館的女大夫,謝盡歡相好,我上次聘請傅東平,遠遠瞧過一眼。她來了,謝盡歡很可能也在牡丹池。”


    太叔丹聽到這話,眉頭皺了起來,仔細打量遠去女子身形:


    “你確定上次在雞冠嶺,有個巫師和謝盡歡一起,還施展了百鬼行瘟?”


    何參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師父說那個巫師是林大夫?這不大可能吧,此女出身禦醫世家,家在京城,和巫教扯上關係,不是找死。”


    太叔丹指了指自己雙眼,認真講解:


    “為師以前在螭龍洞學藝,聽師長說過,缺月山莊的巫功來曆特殊,雖然功效傲人,還能練出‘月火、焚仙蠱’等獨門神通,但五行不均陰氣過重。眼屬木火,皆為陽,為此修行此功的門徒,眼睛都不好使。


    “百鬼行瘟是蠱毒派秘技,缺月山莊也會,另外,此女還和謝盡歡關係密切,當天還出現在了跟前。”


    何參聽這麽一通分析,也算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缺月山莊肯定了解‘瘋屍花’門道,謝盡歡能那麽快發現蠱花和藏屍洞就不奇怪了。


    “血妖丹一事籌備月餘,成敗隻看今晚,謝盡歡和這巫教同行也在牡丹池,會不會發現異樣又摸過來?”


    太叔丹斟酌片刻,看了下天色:


    “待會咱們又不在牡丹池,想提前發現寶船異狀,得有超品往上的眼界,林婉儀和謝盡歡實力遠遜於此。


    “要是他們真不走運撞進來了,倒也好,鹿鳴的仇得報,順便還能幫上麵解決點麻煩。”


    “嗯?”何參稍顯不解:“什麽意思?”


    太叔丹嗑著瓜子,掃視人頭攢動的江岸:


    “謝盡歡他爹是被妖物襲殺,這大乾能有幾家妖道派係?不該知道的,別多問。”


    何參若有所思頷首:“看來師父也不清楚內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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