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又開始下雨了。


    入了秋,一下雨,溫度就降,早上出門都得穿上厚厚的秋衣。


    半夏站在客棧門口,抱著手臂,想到破廟裏的董震天。


    隻猶豫了片刻,便走入雨霧中,還是要去看看。


    雖然事情的起因在他,可是最終的惡果,也並非他親手做的。


    而他落到這步田地,多多少少跟她也有點關係。


    說到底,半夏心裏還是很善良。


    冷玨站在樓上,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眼睛沉的很深很深,像一塊石子,丟進了湖麵,激起了漣漪,但是最後還是歸於了平靜。


    半夏在街上買了把油紙傘,又買了床棉被,抱在懷裏,朝著鎮子外的破廟快步走去。


    青石板的路麵,有點滑,走了沒多遠,青石板也沒了,隻有稀泥,踩一腳下去,膝蓋以下都濕了。


    破廟裏今天很熱鬧,大大小小的乞丐,大概有十幾個人,三三兩兩的擠在一起,說著閑話,討論著哪家的趣事。


    這麽個下著大雨的清晨,半夏突然闖進來,怎能不叫人看的驚奇。


    甚至有些放肆的目光,肆無忌憚的盯著她。


    半夏不管,什麽也不管,徑直朝著最角落,最破敗的角落走去。


    董震天躺在那,奄奄一息,那個女人坐的離他最近,可是怎麽也擋不住,從破舊的窗戶飄進來的雨,也遮不住濕冷的寒意。


    半夏沉著臉,收起油紙傘,放在一邊,拿出新買的棉被。


    沾了點雨水,她拍了拍,然後蓋在董震天身上。


    她的動靜,讓昏昏沉沉的董震天醒來,剛一看到半夏,愣了下,似乎過了好久,才想起她是誰,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董震天這幾日蒼老了許多,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哪還有當初騎著馬,清神奕奕的模樣。


    他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可是身體太虛,中毒太深,加上條件太差,心力交瘁,再強悍的人,也禁不住這麽番的打擊。


    半夏很冷靜,目光也很平靜的看著他,「你想說的,我都知道,這所有的事,說起來,你也有錯,所以你今日受的難,我不會同情你,但是冤有頭,債有主,該是你擔的罪,就該你擔著,不該是你的,我也不會遷怒於你,總之,你好好活下去,別再叫人輕賤了!」


    董震天熱淚盈眶,哆嗦著手,想抓住半夏的手。


    當然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而是一份發自肺腑的父愛。


    時至今日,他的那些孩子又在哪裏?


    養兒不孝,不如養條狗。


    狗養熟了,還知道護著主子,為你看家護院,到死了也會守著你。


    可他養的是什麽?一群沒用的白眼狼。


    可笑不可笑,他現在這個樣子,竟然隻有一個與他有仇的小姑娘來看他,給他送一床棉被,跟他說那樣一番話。


    半夏眼睛也紅了,她站起來,對身後的那幫乞丐大聲說道:「你們不準搶他的東西,搶他的地盤,都是落難的,誰也別為難誰,留著一口氣,他就是一條人命,給自己積德,下輩子興許還能投到富貴人家!」


    半夏說的話,是她奶奶曾經告訴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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