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讓他調動整個府衙官差的人,是沐爺的媳婦,他遲暮的身子抖了抖,趕忙讓人找官服,找官帽。


    當聽說巧兒要讓人丟十幾隻老鼠,跟他同床共枕,頓時嚇的魂飛魄散,恨不得多長幾條腿。


    「大人,大人,您慢點啊,我快跑不動了。」師爺提著長衫,在後麵追的費勁。


    兩人都在衙門裏待久了,不常運動,冷不丁跑起來,真是要了老命。


    「哎呀,你倒是跑快點,再慢下去,九台鎮該出大事嘍!」


    尚文才做了十幾年的知縣,算不上貪官,但也算不得清廉。


    他自認是讀書人,秉持著自以為是的中庸之道。


    壞不了,也好不了。


    不求無功,但求無過。


    師爺氣喘籲籲的停住喘氣,「大人,要出已經出了,您跑再快,也無濟於事。」


    趕到陋衣巷口時,尚大人停住了,一臉嫌棄的看著滿地的汙水,「九台鎮還有這麽髒亂的地方?本官怎麽不知道。」


    師爺撫著劇烈喘息的胸口,心裏忍不住犯嘀咕,嘴上卻不敢,「大人,您日理萬機,一個小小的陋衣巷下官也不敢驚動您。」


    「其實這裏的頑疾積累已久,此處地勢較窪,一年之中,有三個季節,地上的水不幹,潮濕陰暗,蛇蟲數蟻多不勝數,連府衙的差官們都不願進來,後來很多宵之徒,都在這裏偷偷摸摸進無頭騎士異聞錄,久而久之,就成了三不管的地界。」


    尚大人擦著並不存在的冷汗,說實在的,他很不想走進去。


    「師爺,那你說那位沐夫人,是來真的,還是來假的,本官聽說,她是本鎮孫家的麽女,還是個醜女,怎麽就會看病治人,懂得醫術了?」


    「這……下官就不敢妄下言論,不過大人您得想清楚了,那位沐爺也是咱們九台鎮一霸,當初下官給您的猜想,隻怕不虛,這位大有來頭,咱不得罪是明智之舉。」


    當初沐青簫在九台鎮出沒,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尚文才本來是要管一管的,但是師爺見到了那位主。


    立馬跑迴來勸告,惹不得,千萬惹不得,那位不是池中之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還是洗洗睡吧!


    嚴文清跟孫敬業站在到尚大人身後,兩人對看了一眼,好笑不已。


    嚴文清打趣道:「大人,您怎麽不走了,還沒到地方呢!」


    孫敬業也笑著道:「大人莫不是害怕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死了十幾個人,百姓沒有地方埋屍體,所以待會您走著走著,看著墳頭,也不用驚慌,也不是晚上,不用擔心他們會突然冒出來。」


    「冒,冒出來?」尚文才膽子小,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師爺順著他的後背,寬慰他,「大人,現在是中午,咱不怕,可您想想看,要是疫情得不到控製,到時後果可真是不敢想像啊!」


    尚文才一個激靈,對啊,他怎麽沒想到這一層。


    萬一九台鎮沒了,他這個知縣,豈不成了光杆將軍。


    不行,一定得根治,他還要繼續做他的逍遙知縣呢!


    「走!所有人都跟我進去,誰敢拖本官的後腿,本官定不饒他!」尚文才老腿往地上一跺,恨恨下了決心。


    陋衣巷的事,很快便引起九台鎮百姓的注意。


    謠言總是傳的快,而且越傳越歪。


    「聽說陋衣巷出了瘟疫,死了好多人哪!」


    「陋衣巷死人了,都快死絕了,瘟疫太可怕,萬一傳給我們怎麽辦?


    「那裏住的不是好人,不能讓他們禍害全鎮的百姓,依我看,不如一把火燒了!」


    「這個辦法好,絕了後患,否則咱們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


    越來越多的人,湧到陋衣巷,有人拿著火把,有人拿著木柴。


    尚文才還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一路踩著泥濘,踮著腳往裏走。


    因為一向寂靜的陋衣巷,沒什麽陌生人會進來。


    所以好多居民,紛紛跑出來。


    當看見有衙役從門前走過,有嚇的掉頭就跑,有直接倆腿打囉嗦,還有幹脆抱在一起痛哭。


    搞的尚文才一臉茫然,「本官有那麽可怕嗎?」


    師爺跟他的心情也差不多,但他習慣拍馬屁,「哪裏是大人可怕,分明是您的官威,震住了他們。」


    尚文才低頭看著自己的造型,點點頭,「哦,原來如此,那本官將官威放下來些。」


    尚文才露出自以為是的和藹笑容,沖百姓們揮揮手,「大家不用怕,此地的瘟疫,本官一定會竭盡全力扼製,你們安心待在家裏,不要四處走動!」


    幾隻烏鴉飛過,一陣北風掠過,沒人理他。


    「嗚嗚!」隔壁的破舊大門打開。


    一個清瘦少年,拖著用涼蓆裹著的屍體出來。


    見到外麵站了那麽多人,嚇的坐到地上,雙手抱著頭,「我……我什麽都沒幹,你們別抓我!」


    尚文才恨恨的一跺腳,「抓什麽抓,本官現在沒空理你,就問你一句,這個死的是誰?」


    清瘦少年抱著頭,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敢說,怯懦著支支吾吾的。


    師爺急了,「大人在問你話呢,你又不是啞巴,還不快說,當心大人生氣,抓你去坐牢!」


    尚文才瞪了師爺一眼,幹嘛拿他嚇唬小孩子,真是的,他看上去像濫用權利的人嗎?


    「大人別抓我,我啥也沒做,這個死的是我爹,他幾天前一病不起,我也沒錢給他抓藥,今兒早上一覺醒來,發現他身子硬了,也不唿氣了,知道他是死了,便想著找個地方埋了。」


    少年在陋衣巷,見慣了生死,說傷心,肯定也有一些。


    但是更多的是要考慮,死了之後怎麽辦?


    辦一個葬禮太費錢,他沒有錢,也沒有財產,隻能自己拿把鐵鍬,找個無人的地方,把屍體埋了。


    尚文才聽的眉頭直跳,原來瘟疫已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這麽多的屍體,難道都是就近掩埋?


    想想都覺著頭皮發麻,整個鎮子到處埋的都是屍體,他晚上哪還敢出門。


    「這樣吧,你先把屍體放在門口,再到別人家去問問,如果還有屍首沒埋的,全都拉到一塊,到時再一同運出去!」尚文才道。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少年正愁一個人辦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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