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淵還不知道,自己剛救迴來的小姑娘,把他當猛虎。


    他前腳才進門,就看見從屋裏快步往外走的蕭盡染。


    小臉洗幹淨了,雖有些發白,卻極靈動秀麗。


    “跑什麽?”


    蕭盡染舉著受傷的手,被叫停在他三步之外。


    一雙小鹿似的大眼睛,驚訝地盯著他。


    “季首尊。”


    季臨淵的鐵扇打在掌心,冷厲眼神掃過去,嚇得蕭盡染縮瑟了下。


    “我這是救了個小白眼狼?”


    “才醒過來,連恩主都沒見著就要跑。”


    蕭盡染被抓包,小心翼翼地賠不是。


    “首尊大人別誤會,我是……是聽女官說您快迴來了,特地出來迎接您。”


    “多謝首尊大人昨夜仗義相救!”


    大眼睛望著他眨了眨,季臨淵看穿卻不拆穿。


    他大步朝她走了兩步,眼裏逗弄意味濃厚。


    “仗義?”


    “世人多罵我奸詐、狠毒、爪牙鷹犬,還是蕭二姑娘慧眼如炬。”


    蕭盡染抿著下唇,琢磨著自己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估摸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人會誇他仗義。


    季臨淵目光落在她舉著的手臂上,“拖著一身傷,想跑哪兒去?”


    “是迴蕭家,還是去給季書白當世子妃啊?”


    蕭盡染小臉上,討好的笑意散盡。


    “都要去,但也都不迴去。”


    季臨淵輕笑一聲,邁步進了廳內。


    “別站著了,進來說。”


    女官見他迴來,“首尊也沒用早飯呢吧?”


    “那和蕭姑娘一起吃?”


    季臨淵看向門口站著,遲遲不進來的蕭盡染。


    “蕭二姑娘意下如何?”


    蕭盡染早餓了。


    昨天折騰了一整天,就什麽都沒吃。


    她在心底裏歎了口氣,誰讓她正撞見季臨淵迴來,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吃飯是大。


    兩人坐在圓桌左右,女醫官退下去,便有下人送了清粥小菜上來。


    季臨淵瞧她吃得急,等她用了一碗才開口。


    “去蕭家和國公府是要做什麽?”


    蕭盡染咽下嘴裏食物,很認真地說:“要錢。”


    季臨淵抬眼看她,“嗯?”


    蕭盡染摸了摸脖子上的暖玉小印。


    上輩子,大伯一家為了能讓蕭桃兒當上世子妃,可謂煞費苦心。


    先是收養父母早亡的她,而後八年捧殺,養得她人事不知。


    也虧得她蠢,不懂得朝堂爭鬥,不知道父親留下的這枚印信的作用。


    所以,她沒對任何人說過,她身上還有父親遺物。


    被囚暴室的六年裏,季書白從不把她當人,在外麵有什麽不如意,都會對她大罵。


    蕭盡染後來才想明白,蕭桃兒和季書白為什麽不殺她,而是把她關起來。


    他們怕清流之臣的口伐筆誅,不敢不對她好,不敢殺她。


    殺了她,萬一被人發現,蕭桃兒的世子妃就當不成了。


    所以,他們汙她逃婚,毀她名節。


    帶累父親身後名聲受損,聲望不再。


    蕭家也好,榮國公府也好,都是她上一世悲慘命運的推手。


    她不會讓他們任何一方好過。


    “蕭桃兒換親,是想搶我的姻緣,也是想搶我嫁妝。”


    “季書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要就不要了,但嫁妝是我爹娘留給我的,不能便宜了他們。”


    “榮國公府我也不嫁了,彩禮庚帖信物,都要討迴來。”


    “不能讓他們白占我便宜!”


    蕭盡染被囚在暴室時就想過,若有一天,能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一定要和蕭家,和國公府斷個幹淨!


    她要清清白白,讓所有人知道,她蕭盡染是被人算計。


    蕭仲元的女兒,不是不知羞恥的逃婚惡女!


    季臨淵放下筷子,眼裏是不信她能做到的態度。


    “一介孤女,還妄想能翻出國公府的手掌心。”


    “我若是季南漳,這會兒就到這兒來找你,就是綁也要把你綁迴國公府,斷不讓醜聞外泄。”


    蕭盡染瞬間想起前世,驚懼不已。


    就算這一世,她沒能讓蕭桃兒得逞,迴去做個世子妃,又能好到哪裏去?


    隻要想起季書白的模樣,她就惡心的泛酸。


    眼看她臉色煞白,指尖都在發抖,季臨淵放輕了聲音。


    “他這不是還沒來,你別怕。”


    他沒想到,她竟這般不禁嚇。


    也是,不過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剛從虎狼窩死裏逃生,膽子合該小些。


    蕭盡染腦子裏一片空白之後,覺得季臨淵說的沒錯。


    榮國公府怎麽會讓她鬧得人盡皆知,偌大國公府的麵子往哪兒擱?


    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你再喝點粥。”


    蕭盡染迴過神,季臨淵正把盛好的粥放在她手邊。


    小姑娘手上不方便,單手用勺,換手用筷,吃的有些笨拙。


    他眼疾手快,看她目光停到哪道菜上,不等她換筷子,季臨淵就幫她夾到碗裏。


    蕭盡染有點發懵,抬頭看他。


    季臨淵也看她,“怎麽,不合口味?”


    “不是。”


    蕭盡染萌生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


    “季首尊,我若是想雇暗衛做護衛,要多少錢?”


    季臨淵愣了下,隨即失笑一聲。


    他還當她小姑娘,膽子也小。


    沒想到,開口就是要雇他的暗衛,這哪裏是膽子小。


    給她三分顏色,她都敢開染坊!


    “那要看做什麽了。”


    “蕭二小姐要是想雇暗衛幫你奪彩禮,換迴嫁妝、庚帖、信物……”


    季臨淵又換上那副肅殺神情。


    蕭盡染雙手扒在桌上,追問:“如何?”


    “嗬…”季臨淵從後腰帶抽出鐵扇,打在身前。


    “得罪榮國公府的事兒,沒人敢做。”


    蕭盡染犯難,漂亮的眉頭皺在一起。


    “暗閣都不行麽……”


    她本是喃喃自語的一句,可季臨淵耳力不凡,聽見了。


    他剛要開口說話,蕭盡染就大度擺手。


    “那就算了。”


    “我寫信給外祖,請表兄出麵,定能說動清流之臣。”


    “榮國公是世襲貴爵,定然怕口誅筆伐。”


    季臨淵麵上不顯,可心裏是有些欣賞的。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蕭盡染的辦法不錯。


    如今的清流一脈,是寒門學子的仰仗。


    有清流為她說話,榮國公不僅不敢動蕭盡染,反而日後蕭盡染若有所傷,必定為清流指摘。


    覺得這辦法可行,蕭盡染第二碗粥都沒喝完,就去找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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