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淵嘴角噙著不達眼底的笑意,“那日,你不是親眼見過了嗎?”


    季書白愣了下,顯然是沒懂他的意思。


    季臨淵難得有耐心地提醒他,“中秋那夜,在本座別院。”


    季書白猛地想了起來。


    中秋那晚,蕭盡染遇襲,他拚盡全力去救她,她卻拿自己當人質,還差點下手。


    後來,小叔救了她,把她帶迴了別院,共處一夜。


    而他,親眼看見蕭盡染第二天才從別院離開!


    還以為自己錯怪了桃兒,親眼見到才明白,蕭盡染就和蕭桃兒說的一樣,離不開男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湊巧看見的,沒想到,竟然是季臨淵有意為之!


    “你,她……”


    季臨淵循循善誘,“魏遠鐸也被本座教訓過,他沒告訴過你?”


    季書白下意識地想點頭。


    蕭桃兒暴斃的那晚,魏遠鐸和他喝酒,跟他說過和戲樓鶯歌的事兒。


    他口口聲聲地說蕭盡染心機重,一邊勾搭著季臨淵幫她出頭,一邊又對蕭桃兒下手,企圖挽迴他。


    可第二天,蕭盡染來吊唁蕭桃兒。


    他就以為,蕭盡染的心是偏向他的,對蕭桃兒下手,全是為了他。


    “不。”


    季書白不敢相信蕭盡染也是歹毒之輩,“阿染給我迴信,說她牽掛我。”


    兩人用年禮夾帶書信的事兒,捂得非常嚴實,季臨淵也不知道。


    猛地聽見他這麽說,季臨淵臉色冷了下來。


    “她給你迴信?”


    季書白眼神堅定下來,“從前我看輕她,來往的書信都扔了。”


    “現在不同了,她雖然叫我閱後即焚,可我還是留著了。”


    “阿染她心裏有我,跟你虛以為蛇,不過是想找個依靠罷了。”


    他像是說服自己一般,點了點頭,“沒錯,我不是也犯過錯?”


    “隻是犯過錯而已,阿染也沒什麽不能被原諒的。”


    季臨淵舌尖掃過後牙,猛地扯了把韁繩。


    他的馬停下,迫的季書白也跟著停下。


    季書白還沒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手裏韁繩被他拉了過去,胯下馬兒嚇壞了,揚起前蹄,後腿跟著尥蹶子。


    幾下,他就被甩在了地上,摔了個結實。


    “小叔……”


    季臨淵看也不看他,腳後跟輕敲了下馬肚子,顛著走了。


    “鶴一,派人去季書白那兒找找他說的那封信。”


    “找到直接燒了。”


    蕭盡染不知道車外麵發生的這些。


    搖搖晃晃走了大半日,到靜安寺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落日餘暉,映的紅了半邊天。


    蕭盡染力求低調,跟在大舅母身後,在一行人最末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姚芷蝶以為是佛寺裏不許多言,等著寺中管事分了房間,到了自己院子才敢說話。


    “哎喲,可憋死我了。”


    “咱們運氣還挺好,分了一間院子,正好,娘住正屋,我和阿姐住廂房。”


    “阿姐,你要西廂還是東廂?”


    蕭盡染抬了抬手,“你選吧。”


    姚芷蝶嬌笑,“東廂有點涼,這季節還是不能涼著,我住東廂房,阿姐住暖和點的西廂吧。”


    蕭盡染目光掃過院子,獨門獨院是很不錯。


    出了院門,要走上一段石子小路,過了月亮門才是前麵的寺院。


    “山雁,你去讓錢鐵帶人守好院門。”


    大舅母也道:“我看那條小路有些安靜,你倆不論誰要出去,都得帶上人,知道嗎?”


    兩人應聲稱是。


    蕭盡染進了西廂房的門,低聲吩咐:“青鹿,帶人去看看外頭那條小路。”


    “尋個不起眼的地方,晚上把那人帶來。”


    夜黑無月,外頭伸手不見五指。


    山雁扶著蕭盡染悄無聲息地出了院門,從小路鑽進了林子裏。


    林深處,青鹿帶了個粗布麻衣的老者。


    走近了才能看見,老者麵頰深陷,分外滄桑,一隻眼白中帶濁已經盲了。


    蕭盡染沒讓人提燈,一時間沒認出那人。


    倒是老人用僅有的那隻好眼看了看便認出來了,“姑娘和小時候一樣好看。”


    他嘶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出原本的調子。


    蕭盡染仔細篩過記憶,疑惑的不敢認,“是,許伯嗎?”


    許伯裂開嘴,笑起來都顯得猙獰,“姑娘還記得老奴。”


    蕭盡染其實認不出他,隻是記憶中,家中這個年紀的仆人,就隻有許伯一個。


    而許伯,也正是當年送她去大伯家的那個老仆。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許伯無奈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自然就被嫌棄。”


    “能活著已經很好了。”


    蕭盡染皺起眉頭,“許伯,我找你迴京,你應該明白我想做什麽。”


    “請恕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見你,也不能讓你見別人。”


    許伯點了點頭,“老奴知道,姑娘想問什麽就問吧。”


    蕭盡染小心翼翼輕聲道:“當年,我爹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


    “他為什麽非要你送我去我大伯家?”


    許伯歎息,“老爺那麽好的人,若不是惹上了事情,怎麽會送命。”


    “當年他從東宮詹事府離開,就曾遞過辭官的折子,可上麵那位不許。”


    “之後發生什麽,也不是老奴能知道的,隻是那日,老爺匆匆迴家,讓我送姑娘去姚家。”


    “可路上,卻遇上了一夥歹人,刀架在脖子上逼我改道!”


    蕭盡染心頭一凜,果然,父親怎麽會讓她去大伯家!果然是去外祖父家!


    許伯滿臉的歉意,“老奴對不住姑娘,也對不住老爺。”


    “我,我怕死,就改道去了莊子上。”


    “蕭家老太太把您攬到自己懷裏,我就被人打暈囚在了柴房裏。”


    蕭盡染抿了抿下唇,她估摸著,那個時候蕭家就已經在為榮國公府辦事了。


    把她送去蕭家,既不惹眼,又能做人質。


    隻可惜,當她當年身中劇毒,又受驚嚇,損失了記憶。


    許伯搖著頭,“等我從柴房出來,才知道,老爺已經沒了。”


    “但我確定一件事,老爺他到過莊子上,我聽見過老爺的聲音!”


    蕭盡染剛要開口接著問,身後院子裏傳來響動。


    有男人聲音哎喲哎喲地叫,邊叫還邊求饒。


    “姑娘,季書白在院子門口鬼鬼祟祟的,被咱們的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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