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盡染沒想到趕到這裏,竟然是這個場麵。


    饒是兩世為人,依舊胃裏翻湧。


    季臨淵走到她身前,“不是說我來處理,你且安心,怎麽還是過來了。”


    蕭盡染幹嘔了一聲,“我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死者家屬。”


    “怎麽說也是我雇的他們,否則他們不會死。”


    “理當過來一趟,給他們道個歉。”


    隻是沒想到,季臨淵全替她做了。


    季臨淵擺了擺手,“地上髒,髒了你的鞋,去車上坐著吧。”


    他剛想送蕭盡染出去,身後忽然一道尖銳叫喊聲,像是疼極了。


    外頭蕭盡染忍不住轉頭去看,可一隻手卻擋在她眼前。


    “別看。”


    蕭盡染隻覺得眼前暗了下來,他掌心很熱,即便沒挨著,她也能感受到熱度。


    寬厚的手掌上還有繭子,紋路粗糲。身上帶著血腥氣,肅殺又危險。


    半晌,屋裏沒了動靜,他也挪開了手掌。


    將她送迴車上,季臨淵囑咐山雁好生照顧。


    蕭盡染看著他的背影,一瞬間有些熟悉。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


    黑金玄紋的蟒袍披風,榮國公府裏滿地的血。


    那個男人抱著她,一步步走出了國公府,走出了困了她半生的牢籠。


    是他吧?


    “季臨淵!”


    她沒控製住情緒,高聲叫了他名字。


    季臨淵轉身望著她,眼裏的殺意,轉瞬變得柔軟。


    “怎麽了?”


    蕭盡染張了張嘴,忽然愣住了。


    該怎麽問他呢?


    上輩子的事情,他難道會記得嗎?


    季臨淵察覺出她情緒不對,眉眼間俱是悲戚。


    “嚇著了嗎?還是哪兒不舒服?”


    蕭盡染咕噥了幾下,最終點了點頭。


    “是,有些嚇著了。”


    季臨淵扯著她手裏握著的車簾子,幫她放下擋住視線。


    “休息一會兒,一會兒我送你迴去。”


    她放開手,寶藍色的錦緞簾子隔開兩個人。


    “季首尊,裏頭的屍體您處理幹淨,讓人知會我一聲。”


    “這些人是衝我來的,我想見一見。”


    季臨淵依舊是專橫的性子,“問出什麽來,告訴你就是了,別去看了,省得髒了眼睛。”


    蕭盡染靠在車裏軟墊上。


    季臨淵已經走進了屋裏。


    大火之後,房門都被燒沒了,屋裏隻有橫七豎八的木頭柱子。


    黑衣殺手蝴蝶骨上,插著兩把短刀,倒在中間,除了剛剛那一聲叫喊外,再沒開過口。


    看季臨淵過來,鶴一道:“首尊,是那日抬著木箱子的那群人沒錯,我記得他們的臉。”


    季臨淵朝著那人揚了揚下巴。


    自有手下將他身上插著的短刀,緩緩抽出來。


    他一貫的審訊方式便是這樣。


    什麽都不問,先讓人吃苦頭。


    白刀子進去,紅刀子慢慢撤出來,待完全抽出來,嘴裏的布才被拿出來。


    殺手疼得滿頭汗珠,倒吸冷氣,惡狠狠瞪著他。


    “其實本座也沒什麽好問的了。”


    “榮國公派你們埋伏在這兒,怕蕭盡染發現你們背地裏洗錢的勾當,打算對她動手。”


    “那些銀子,送進了永興銀樓這會兒已經被融成器物了吧。”


    殺手目眥欲裂,“那你還問什麽!給我個痛快!”


    季臨淵眼神冰冷,滿是殺意。


    “今日是幸好本座在,否則就讓你們傷了她。”


    “給你個痛快不是便宜你了。”


    殺手此刻終於明白了,他的折磨不是為了問話,是為了蕭盡染!


    “你!”


    季臨淵垂下眼眸。


    下一秒,刀子橫插進肋骨。


    內勁順著刀身,將殺手肋骨震碎。


    一瞬間,如滾燙鐵水澆灌全身骨頭一般的疼痛,痛徹全身。


    “啊——”


    饒是受過訓練的殺手,都忍不住哭嚎。


    “留他一口氣,扔到榮國公府門口。”


    “你要是還有命見到季南漳,就告訴他,他再敢打蕭盡染的主意。”


    “我就讓他滿門嚐嚐你現在的滋味。”


    他朝鶴一道:“將莊子收拾幹淨了,還給蕭姑娘。”


    鶴一應聲:“是!”


    蕭盡染等了一會兒,季臨淵就迴來了。


    她這才發覺,他身上衣袍都髒了。


    她以為,季臨淵會直接上馬,卻沒想到,他坐上了她的車架。


    “本座累了,可否蹭二姑娘的馬車?”


    蕭盡染腹誹,都已經坐上來了,難道她還能說不嗎?


    兩人隔著車門簾,她聽見季臨淵低沉的聲音,“聽說,你砸了人家茶館?”


    蕭盡染點了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輕嗯了一聲。


    “榮國公府為了挽迴麵子,什麽昏招都想得出來。”


    季臨淵笑道:“舍棄了嫡子,你是在季南漳心頭剜了塊肉下來。”


    “這幾日,季書白日日喝得大醉,不是罵你就是罵他爹。”


    “再不做點什麽,榮國公府的臉就都丟沒了。”


    蕭盡染覺得可笑,“娶蕭桃兒的時候,還說不靠別人,他也能立身持正。”


    “如今他這副樣子,真叫人惡心。”


    季臨淵換了話茬,“那不說他了。”


    蕭盡染忽然想起來,“對了,蕭桃兒那頭,問出什麽有用的了嗎?”


    蕭桃兒被季臨淵帶出京兆府,她原本還不太情願。


    畢竟,季臨淵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


    在她看來,那就是從一處牢籠換到了另一處牢籠。


    可後來聽說了季書白昏昏沉沉不堪托付,她索性就安心在季臨淵給的住處住下了。


    這些季臨淵不想說給蕭盡染聽,讓她煩心,隻撿有用的說。


    “已經找到蕭桃兒口中,他爹給她寫的那份書信了。”


    “有這份證據,足夠證明蕭伯興死前就是給季南漳辦洗錢髒事的。”


    “不過,蕭桃兒知道的也有限,季南漳後麵是誰,和戶部什麽關係,她都不知道了。”


    蕭盡染聞言,也算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有了這個,好歹是能將洗錢的事兒,跟她劃清了。


    “那我爹娘的死?”


    季臨淵聲音放柔和,“若沒昨夜的事兒,我今日就想去找你說這個。”


    “我後來又問了問趙秋蘭,她們隻知道給你娘下毒的是宮裏的人。”


    “當年蕭桃兒年紀還小,蕭伯興又不肯告訴趙秋蘭,所以她們知道的十分有限。”


    “關於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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