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盡染大眼睛裏都是詫異,手指勾著紅繩,拿出了那枚小印。


    “就要這個?”


    季臨淵點頭,“你說了,代清流一脈欠我個人情。”


    “過幾日你走了,翻臉不認怎麽辦,我得要個信物啊。”


    蕭盡染忽然想起那日大婚夜,他是看了這東西才認出自己的。


    可這枚小印的存在,分明隻有她自己知道。


    “季首尊迴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給你。”


    季臨淵挑眉,“問。”


    蕭盡染眉眼神色變得很認真,“你怎麽知道,有這個印的人就是真的蕭盡染呢?”


    季臨淵迴答得利落,“我見過。”


    蕭盡染更疑惑了。


    “你,怎麽會呢?”


    季臨淵不再迴答了,“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蕭盡染懊惱,剛剛的問題應該說得更明白一些的!


    “那好吧。”


    她摘下小印,遞給了季臨淵。


    季臨淵握著暖玉小印,上麵還帶著她的體溫。


    “書瑜元卿。”


    小印上,用秀氣的小楷刻著這四個字。


    蕭盡染語氣裏透著柔軟,“是我們一家人的名字。”


    “書瑜是我娘的名,仲元是我爹的名,卿卿…是我的乳名。”


    “不過,爹娘去世之後就沒人再這樣叫過我了。”


    季臨淵嗓音低沉醇厚,“卿卿。”


    蕭盡染臉頰瞬間就紅了。


    季臨淵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貫冷厲的眼中泛起炙熱。


    “還記得你父親的官職嗎?”


    蕭盡染眼神閃亮,知道他這是肯說了。


    “當然記得,正五品翰林院大學士。”


    季臨淵循循善誘,“在那之前。”


    蕭盡染茫然思考了很久,“之前……還有別的嗎?”


    季臨淵並不意外,“你果然是忘了。”


    “不過沒關係,你父親還做過兩年的詹事府大學士,聖上欽點他輔導太子學問。”


    “我們曾在東宮見過。”


    蕭盡染徹底的懵了。


    頭腦一陣陣的昏昏沉沉,仿佛一團團棉花堵住了腦子。


    她不記得,這些都不記得。


    季臨淵柔聲道:“當年我年紀很小,在東宮備受欺負,你爹爹是唯一會幫我的人。”


    他手指摩挲著小印。


    腦海裏盡是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東宮的後花園裏,他刨著地上的土,跟匠人學著種花。


    幾個孩子笑話他是沒爹沒娘的野種,往他身上扔石頭。


    那時候的他不敢反抗,就任由他們欺負取樂。


    是那個小姑娘,擋在了他身前,一張厲害的小嘴將人都罵跑了。


    季臨淵神情緬懷。


    蕭盡染卻失了神。


    什麽詹事府,什麽東宮?


    他說的這些,為什麽她都不知道?


    她和季臨淵從前見過?


    蕭盡染不免想起了上一世,想起了那個夢?


    所以,他才會受外祖父之托尋找她。


    所以,夢裏抱她離開榮國公府的人,是他?


    季臨淵從迴憶中抽身,就看見小姑娘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愣愣地看著自己。


    是戳著她傷心事了?


    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卿卿?”


    蕭盡染猛地迴神,看著季臨淵手裏的小印。


    “幹什麽這麽叫我。”


    季臨淵語氣裏帶了幾分寵溺,“舊時便是這麽叫的。”


    “卿卿亦可喚我姓名。”


    蕭盡染在心裏喃喃:季臨淵。


    算了,還是有些怕。


    三日一晃而過。


    門房來報,“蕭姑娘,姚家的馬車到了。”


    蕭盡染同趙醫官告別,“多謝照拂,趙醫官,我走了。”


    趙醫官早為她準備好了禮物。


    “這匣子裏是藥丸藥方,你照著用。”


    “等安頓好了,你著人到太醫院去告知我,到時我再為你複診。”


    蕭盡染心裏感激,“那我便不客氣了。”


    趙醫官送她到門口,“去吧。”


    姚家馬車就停在別院門口。


    大舅舅姚文邈一身書生打扮,身邊是芝蘭玉樹貌比潘安的表兄姚成衍。


    看見久違的親人,蕭盡染忍不住鼻子發酸,紅了眼眶。


    “舅舅,表哥!”


    姚文邈歎了口氣,心裏百感交集。


    八年不見,他這個小外甥女出落得明豔漂亮,嬌憨可愛。


    “和你娘越發像了。”


    蕭盡染見舅舅一句責怪沒有,心裏更加歉疚。


    “幼年阿染不懂事,讓你們傷心了。”


    姚文邈也唏噓。


    八年前,他雖看出蕭家並非善類。


    可那時候的蕭盡染被蕭家哄騙,把姚家當成洪水猛獸。


    外界又說三道四,指責姚家企圖強占蕭仲元夫婦私產。


    他們沒辦法,隻能把蕭盡染留在蕭家。


    八年沒有來往,姚家上下怎麽都沒想到,再收到蕭盡染消息,竟然是如此大事。


    “你還願意同我們商量,你外祖父很開心。”


    蕭盡染言辭懇切,“外祖和舅舅還願意管阿染,是阿染的福分。”


    姚文邈見她如此謙遜誠懇,僅有的那點隔閡,盡數消散了。


    他就知道,妹妹的血脈怎麽會是不懂事的孩子。


    千般萬般,都是當年她年紀小,是蕭家不好,是榮國公府不好。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上車吧,舅舅接你迴家。”


    蕭盡染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還好,舅舅不怨她。


    還好,她還有家人在。


    她提起裙擺,剛要上車。


    不遠處,馬蹄聲疾。


    季臨淵帶著一隊暗閣手下,自街口打馬而來,姿態囂張。


    蕭盡染同姚家眾人,都看向了他。


    季臨淵勒住韁繩,朝著姚文邈拱手。


    “姚先生,久仰。”


    姚文邈眼神瞬冷。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蕭盡染心頭一緊。


    季臨淵被詬病朝廷鷹犬,手段毒辣。


    而姚家,乃是清流一脈。


    兩方向來不和。


    蕭盡染想開口為季臨淵說上兩句好話,可卻被大舅舅擋在了身後。


    姚文邈道:“季首尊,榮國公府私自毀婚,欺我甥女,我姚家不會輕易罷休。”


    季臨淵眼角帶笑,卻不達眼底。


    “姚先生要發狠怕是發錯了人。”


    “本座和榮國公府沒什麽關係,今日是來送蕭姑娘一程的。”


    姚成衍書生意氣,“季首尊是老國公的義子,榮國公的義弟,怎麽能說沒關係?”


    “別以為你救了舍妹一次,就能撇開關係!”


    季臨淵目光落在他身上。


    姚成衍一身青色寬袖長袍,身後的蕭盡染則是素白內襯長裙,外搭青色比甲。


    兩人站在一塊,頗為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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