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淵低頭,冷漠的目光落在了抓著自己腳踝的手上。


    染血的纖纖手指後,一截如凝脂白玉的藕臂從袖口中露出。


    匍匐於地上的女子過分狼狽,一身月白裏衣早染上髒汙,頭發也散亂在石磚之上。


    偏一張小臉,即便是沾了土,也難掩絕色。


    他的眼睛,正巧落在她一雙秋水剪眸上,黑白分明的眼裏,滿是堅韌。


    院門口,蕭桃兒被眼前情形硬生生逼出幾分急智,手裏扯著紅嫁衣開口道:


    “首尊大人,妾身是書白新婦。帶來的陪嫁丫頭不懂規矩,驚擾大人了。”


    “妾身這就把人帶迴去。”


    她趕緊給婆子使眼色,讓人把蕭盡染拉迴來。


    然而,季臨淵手執鐵扇,隻單單站在那兒就是一片肅殺,叫人不敢靠近。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笑意。


    “有趣。”


    “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是我侄兒媳婦,本座該信誰?”


    蕭桃兒搶著開口:“妾身的嫁衣做不了假!”


    季臨淵低頭看向地上的人兒,“你呢?”


    為忍著藥效,蕭盡染身上滿是虛汗,背上衣衫沾了身。


    她一手抓著季臨淵不放,另一隻手卻是已經斷了,稍稍動下便是灼心之痛。


    蕭盡染的意識在劇痛下恢複了些許,勉力用手指勾上脖頸的紅繩。


    “我有,有信物!”


    季臨淵瞧見她動作,合攏了鐵扇,順著她汗涔涔,白瑩瑩的脖頸,勾上了她的手。


    他手上稍一用力,隔開她的手指,鐵扇穿過紅繩,將紅繩下係著的吊墜帶了出來。


    是一方玉質泛黃的暖玉小印。


    蕭盡染眼前已然迷離,半點力氣都提不起,隻靠一點信念撐著。


    她用腦中最後一絲清明憶起上一世,季臨淵屬皇帝鷹犬,最為清流臣子痛恨。


    若是用她爹爹的聲勢作餌,季臨淵或許會救她。


    “這是我爹爹的私印。”


    “季首尊若肯相救,阿染代清流一脈承首尊人情。”


    說完這句,蕭盡染就昏了過去。


    季臨淵端詳腳下的人兒。


    明明是掉進了汙泥中,偏一身骨頭硬得很。


    明明一句話說得氣若遊絲,瞧著他眼睛卻是嬌媚入骨。


    “這條件著實誘人,提到本座心坎上了。”


    季臨淵長臂一撈,將地上伏著蕭盡染卷入懷中。


    “首尊……”蕭桃兒還要辯解。


    但季臨淵打橫抱著蕭盡染,快步走了。


    臨淵閣。


    季臨淵小心翼翼地將懷裏昏過去的人兒放在床上。


    鶴一驚訝得不知道該不該看。


    畢竟,他跟了首尊好幾年,第一次看見首尊抱女人。


    重要的是,小姑娘模樣狼狽,隻穿著裏衣,領口敞開著,露出大片雪白肌膚。


    季臨淵還注視著那枚暖玉小印。


    鶴一的目光在首尊和小姑娘身上來迴打探。


    小姑娘年紀不大,也不知道遭受了什麽,手臂明顯是斷了,骨頭都錯開了,額頭上還滲著血。


    難不成,首尊見色起意,人家姑娘不從,就給姑娘打暈帶迴來了。


    但小姑娘都這樣了,今晚是不能成了吧。


    鶴一湊了上來,“首尊,恕屬下直言,您若真喜歡這位姑娘,得明媒正娶,不能……”


    話說了一半,他就感受到冷冷殺意。


    “不能什麽?”季臨淵橫了他一眼。


    “不能強取豪奪……”鶴一硬著頭皮,都不知道那裏來的膽子,竟然還把話說完了。


    季臨淵冷哼一聲,堂沒拜,禮沒成,她又不是誰的妻,何必強取豪奪。


    “喚個大夫……不,去宮裏,請位女醫官來。”


    鶴一聽他這麽說,一顆心放迴了肚子裏,轉身就去辦事。


    這一晚,蕭盡染睡得很不踏實。


    她似是做了夢。


    夢裏,她依舊被囚在暴室。


    一身黑金玄紋蟒袍的男人,打開了門,很是珍重的抱住了她。


    他抱著她,踩在浸血的石磚地上走了很久。


    兵戈劍翎之音錚錚,盡數被他拋於身後。


    他們走出了榮國公府,走向了山頂。


    氤氳白霧中,她似乎聽見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


    他說:“對不住,我來晚了。”


    “阿染,我帶你迴家。”


    蕭盡染從夢中驚醒,額頭上都是汗珠。


    “屋裏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人,占了首尊的臥房?”


    “別問那麽多,總歸是首尊心尖上的,不然首尊怎麽會去廂房將就。”


    記憶迴籠,她想起來昨晚的驚險。


    蕭盡染聽見屋外的議論,又看了看這房間裏陌生的擺設,估摸是季臨淵救了她。


    “姑娘,起了嗎?”


    外頭有人叫門。


    蕭盡染起身,嗓音有些啞,“進來吧。”


    一身女官樣式著裝的女子,手裏捧著傷藥衣裙走了進來。


    “蕭姑娘,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


    蕭盡染身上的髒衣服都被換過了,額頭和手臂上的傷也都處理過。


    她認得眼前女子的衣服,是宮裏的女官。


    “多謝女醫官救治。”


    女官放下手裏東西,眉眼帶笑的看她。


    “蕭姑娘客氣了。”


    “季首尊甚少擾人清夢,連夜請我過府,就知道是急事。


    “姑娘傷勢不輕,斷臂已經固定了,隻等長好,這期間需要靜養。”


    “另外,你肩上的傷,還需再上一次藥,有一些疼,你忍一忍。”


    蕭盡染點了點頭,“麻煩了。”


    解開白布,整條左臂沒有一塊好肉。


    左肩高高腫起,沒折的手臂上也都是烏青。


    她也知道,傷成這樣需得揉開才行。


    女醫官用上藥油揉在她傷處,瞧她脖頸上青筋都起來了也不叫一聲,不由側目,“姑娘,疼得厲害就叫出來吧。”


    蕭盡染搖了搖頭。


    她不是嬌氣的人,上輩子承受過的痛苦,遠比這一時半刻的疼多了。


    女醫官瞧她硬生生忍著,又想起昨夜聽說的醜聞。


    她搖了搖頭,小姑娘還真是可憐。


    “好了。”她揉過傷勢,又替蕭盡染換了衣裳。


    蕭盡染一身的傷,行動不便,也沒推辭。


    換好了衣裳,她忍不住打探,“敢問女官,首尊大人在何處?”


    女醫官幫她理順了頭發,“蕭姑娘別擔心,那榮國公府再厲害,也拿季首尊沒轍。”


    “你就安心住著。”


    蕭盡染哪能安心下來。


    她昨夜是走投無路,在生死關頭才敢求季臨淵的。


    現在逃出來了,她也醒過來了。


    跟欠季臨淵的人情,無異於與虎謀皮。


    狼窩要逃,虎穴就不要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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