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茅草屋,就一張床,一群人擠在一起,都沒有好,如今也沒什麽事忙,李淼淼就讓他們睡個迴籠覺。


    後天啟程逃荒,路上就沒有這個條件休息了。


    李淼淼自己也困,她打了個哈欠,清點冷庫中的東西,水因為對付村長和衙役,浪費了不少。


    粗米和細麵屯了不少,路上省著點吃,也算能撐過去。


    熊皮子給了李依依一半,還剩一半用在齊老婆子睡塌上,剩的鹿皮雖然也能保暖,但比不上帶毛的熊皮子。


    明天得讓齊存換點迴來,不然路上得凍死。


    “囡囡頭有點燙,我去給她弄點熱湯喝。”


    李淼淼點頭同意,大概是昨天受涼了。


    齊存離開後,她繼續算接下來的行程。


    路途遙遠,需要借李依依家的板車運齊老婆子,這樣可以加快形成,如今剛入冬,等到了南方,也差不多就是春暖花開了。


    中午李依依摸著自己的肚子款款走來。


    “姐姐,我家中雖然還算富裕,能吃飽,但是也供應不上你們家真麽多口人。”


    “而且,我們還得籌備路上得吃食,你們中午的夥食,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說罷,她舔了舔嘴唇,今天獵戶弄到一隻野兔,她總算是見到一點葷腥了。


    “不勞操心。”


    李淼淼也不指望李依依會給他們提供吃食,冷庫中還存有百來斤熊肉,路上省著點,就著米熬肉米湯給一家人喝,補補身體是沒問題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你們了,我家男人今天也就弄到一點肉,他心疼我,讓我全吃了補身體。”


    “等哪天弄到多的了,我再讓你們嚐嚐鮮吧。”


    話是這麽說,真獵到肉,李依依也不可能真舍得拿出來分給李淼淼。


    李淼淼但笑不語,獵戶弄到好的,都是先緊著他表妹,給李依依吃的,自然是表妹挑剩下的。


    自己上輩子自給自足,行醫攢錢讓自己有說話的底氣,後來又經商,家裏的財政大權掌握在手裏,獵戶自然不敢造次。


    可李依依沒有傍身的,日後獵戶將表妹的事擺到明麵上來,還不知道她如何自處。


    西廂房的床鋪不大。


    齊景澄蜷在單薄的被褥裏,盯著房梁裂縫中漏下的月光:“哥,耗子會從這兒掉下來嗎?“


    “會,掉下來就把你耳朵吃了,不睡覺廢話那麽多。”李淼淼斜睨了他一眼。


    齊景澄害怕的往齊景衡懷裏縮。


    李淼淼瞧著睡他兩兄弟還算夠,再加一個齊存,隻怕半夜要掉下床來。


    反觀齊老婆子這邊的床鋪也是一樣。


    李淼淼歎了一口氣:“咱們去茅草屋吧,明天不帶老大了,讓他們休息一天。”


    齊存正蹲在院中磨柴刀,聞言指尖一顫。刀刃在磨石上刮出刺耳聲響,驚飛了簷下打盹的麻雀。


    夜風卷著沙礫掠過荒田,李淼淼忽然駐足。


    “你是什麽時候確定我有——冷庫的事?”


    月光將齊存的影子投在她磨破的衣擺上,像道沉默的護甲:“那日獵迴來的熊,左前腿少了三十斤肉。“


    齊存背上的竹簍裏,鐵箭與陶罐相撞叮咚作響。他望著遠處隻剩半堵牆的茅草屋,聲音比月色還淡:“後來賣熊肉,班車上的肉重量不對。“


    李淼淼腳步微滯,袖中冰涼的銅錢硌著掌心。她早該察覺的——


    “你從何時起疑的?“


    “那晚你救我。“齊存把玩著衣袖,“我高燒說胡話時,你憑空取出金瘡藥。“


    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箭傷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軍中藥師都配不出這般好的金瘡藥。“


    寒風卷著枯葉撲進來,李淼淼手中的火折子晃了晃。


    兩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到了茅草屋。


    月光打在茅草屋上,白得發亮,李淼淼望著僅僅鋪著茅草,上麵一層單薄的褥子,有些頭疼。


    熊皮子和鹿皮給了老人小孩,自己就這樣睡一夜,不得凍死?


    齊存抱來茅草鋪在地上,“你睡床,我睡地上。”


    李淼淼砸舌,地上寒氣更重,就算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也不帶這麽造的。


    “你也睡床上,兩個人擠著暖和一些,若凍生病了,我可沒有多餘的銀子給你抓藥。”


    李淼淼這話不是激齊存,她是真的窮,冷庫升級吞掉的數額太大了。


    “這……”齊存有些猶豫。


    不論他和齊存有什麽關係,如今他身份不清,不能毀了李淼淼的名聲,死後她夫君迴來了,叫她如何自處?


    見他遲遲不到,李淼淼哪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如今人都要餓死了,糾結什麽有的沒的?你不睡,凍著了生病了別指望我會救你。”


    相比李淼淼的落落大方,齊存覺得自己顯得小家子氣了。


    他慢吞吞摸索到床上,僵硬的躺在外麵。


    寒氣順著牆縫往裏鑽,李淼淼翻身,就看到齊存這副躺屍模樣。


    她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齊存脊背繃緊如拉滿的弓,粗布衣料摩挲出細響。土炕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混雜著彼此突然紊亂的唿吸。


    “等安穩了。“齊存突然開口,“我給你雕支新木簪。“


    今天看到李依依頭上帶著一根精致的木簪,李淼淼頭發就用一塊布捆起來,齊存瞧著心裏不是滋味。


    寒意卻此刻肆虐,李淼淼不自覺往熱源處挪了半寸。齊存後背瞬間繃緊。


    “你......“


    “醫者眼中無男女。“她將凍僵的腳縮進被子裏,“還是說齊秀才要講禮義廉恥?“


    暗處傳來齊存低笑,震得身下茅草輕顫。這笑聲倏然凝固——李淼淼的額發掃過他後頸,齊存整個人又僵住了。


    五更天時,李淼淼在暖意中驚醒。被褥不知何時全裹在她身上,齊存隻搭著半片麻布。


    晨光描摹他眉骨上的舊疤,睫毛在眼瞼投下鴉羽般的影。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觸及他鼻尖時被攥住手腕。齊存眼底還凝著未散的夢境,掌心滾燙:“有蛇。“


    “是啊,好大一條蛇。”李淼淼難得來了興趣,晃了晃自己被握著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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