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華再怎麽著也是識大體的。於是躺在榻上接口問道:“還有什麽人沒抓到?”


    盧月頓了頓道:“迴大人話,匪首趙天順趙天有兄弟,船老大劉金科,茶攤掌櫃許衛東,還有參與作案的一眾匪徒,一個都沒抓到縣衙裏來。”


    這話就等於是明說:諸位大佬咱別鬧了,趕緊把人送來,咱結案吧。


    楊兆明本來就跟文官不對付,這會聽到這話,心裏不由得想:“你個七品芝麻小官算什麽東西,跟跑我這陰陽怪氣?老子可沒抓什麽匪徒,找到稅銀第一時間就給你送來了……”


    這才想明白,盧月這話不是針對著他說的。


    呂文華這個時候臉色已經成鍋底了。心道:“你個小b崽子什麽意思?安排個坐次都辦本府難看,現在還想從本府手裏搶人搶功勞?你知不知道本府為了抓住這兩個人,都受重傷了。還折進去200多個官兵,你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都想從我這把人要走,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一個七品官從我這手裏要人?”


    這兩位多少還有點涵養,可是李二虎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


    蒲扇大的巴掌把桌子一拍,道:“盧縣令,你什麽意思?有本事你自己去抓人,老子手裏的人是不會給你的。我和我手下的900多兄弟,還靠這點人頭吃飯呢。”


    盧月心中那個委屈呀,他這人本來就是個書呆子,沒什麽交際功能。心中剛有點想法,嘴一禿嚕就給說出來了,他哪能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麽大。


    連忙解釋道:“大人,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就算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從你手裏搶人呀。但是這個案子自始至終,都是我們南陽縣衙在辦,你老人家隻需要抬抬手,把人犯送來,讓我審一下,我好趕緊結案呀。這抓人的功勞當然是您老人家的,下官可不敢覬覦。”


    這三位聽了這話,心裏才好受點。


    可是再一想就又不舒服了:“憑啥我們抓的人要送給你去審?還得給你送去?你要是我們的上官也就罷了,區區一個七品縣令,還想以下克上?再說了,人送給你審了,萬一審出什麽重大線索還不是你立功?”


    於是三人異口同聲:“這不可能!”


    盧月心中那個鬱悶呀:“我隻是把人要來問問話,我好結案,你們都不願意,那你們仨今個來我這幹啥?仗著你們官大來消遣我的不成?”


    可是他哪裏知道,是他這個書呆子自開始就辦錯了事,說錯了話。


    師爺龐京生在一邊看著聽著,手心都急出了汗。


    心道:“我的縣老爺呀,我到底給你當師爺是對是錯?怪不得你在這個南陽縣幹七年,你都升不上去,就你這一跟上官說話就得罪人的樣兒,換做我,我也不給你升官。”


    但是現在,盧月是它的主子東翁,龐師爺也不得不站出來給他打圓場:“諸位大人,諸位大人,我家大人不是那個意思。這個案子是我們四家一起辦的,從案發到案件告破,才用了一天時間,又是兩稅銀的大案,這是潑天的功勞啊,我家大人隻是想拿到人犯口供,好趕緊結案,也好為諸位大人敘功不是?”


    呂文華看著自己手下的這個知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看看,同樣是一句話,為什麽一個師爺說出來讓人聽著就順耳,你說出來讓人就覺得那麽難受呢。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官,多多少少還是得護著點。


    於是緩和了語氣道:“盧知縣,雖然我們仨都是你的上官,但是你也不要有什麽心理壓力,這案子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你在這個案子上所立的功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毫無疑問,你是首功!”


    “但是案子並不急著就這麽結。這麽大的事都是趙氏兄弟做的?有沒有什麽同夥?或者什麽幕後主使?這些都要弄明白。事情一定要做細,做實,不是一時半會兒都能辦完的。”


    又頓了頓,與楊兆明與李二虎對視一眼,道:“眼時你要做的事,寫一封奏表,向京城報捷。這40萬兩稅銀,可是牽動著太多人的心,你總不能讓皇上和一眾臣工,跟著你揪心不是。”


    盧月雖然是個書呆子,但是也不太傻,聽話聽音,聽到這,他就知道這仨人今天是來要功勞的。


    於是道:“大人,其實昨夜我已經寫了一封報捷文書,隻等大人幫我潤色一下就可以發出了。”說著從袖袋裏取出奏折,遞給了與呂文華。


    呂文華在榻上躺著,右臂還吊著,著實是有些不方便,也沒有接,道:“你展開來,我看看。”


    盧月依言展開了奏折。


    呂文華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盧月趕緊道:“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呂文華看見他寫的奏折,心裏已經很難受了,但是身為一個知府,架子還是得端起來。道:“盧知縣,你這報捷文書大體上還行,但是細節上,還需要再改一下。”


    龐師爺聽到這,趕緊命幾個下人,撤下了茶桌上的瓜果點心,準備了筆墨紙硯。自己執筆,準備記錄。


    劉文華指著奏折上其中一段道:“例如這裏,李二虎李千戶隻是攻打了一個破寨子,抓住了幾個家丁仆役,還動用了大炮,傷亡慘重。”


    “而本府可是抓住了匪首的,並且還衝鋒在前,身負重傷。你怎麽能把他放在敘功的第二位,把本府放在最後呢?”


    李二虎聽到這,鼻子都快氣歪了。當場破口大罵:“老匹夫!你也好意思說!那趙家寨城高牆厚,還裝備著強弓硬弩,裏邊的匪徒個個裝備精良,悍不畏死,分明就是一個軍事堡壘。”


    “再說,他們還裝備著強弓硬弩,還敢對抗官軍,等同謀反。我當然要動用大炮,難道我眼看著我的兒郎上去送死不成?”


    楊兆明一看李二虎火力全開,心中那個樂兒:“漂亮,就該這麽懟那個老匹夫。”


    就聽李二虎接著道:“呂文華,你打的那也能算叫仗?你300多人打人家三十幾人,十個打一個你都打不過,被人家殺了200多,連你這個主帥都掛了彩。若不是將士用命,你又運氣好,沒被射中要害,你將是我弘治朝第一個死在任上的知府!”


    楊兆明在一旁看著,就差起身給李二虎鼓掌了。心道:“真是想不到哇,雖然這貨是個粗人,但是罵起人來可真不含糊。好久沒吃過這麽好的瓜了。”


    呂知府這會的臉色。幾乎和楊兆明一模一樣,都是石灰青色。竟然忘了傷痛,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


    怒道:“李二虎,你敢辱罵本府!本府說你說錯了嗎?大炮乃是國之重器,豈是你隨意動用的?再說你就打那麽個破寨子,死傷50多人還放跑了匪首,本府要上奏朝廷,參你個用兵不當。”


    又轉頭向揚兆明:“楊千戶,這些你們錦衣衛可是都看著的。”這是看李二虎火力太猛,怕一個人對不過,要找幫手了。


    怪不得大明朝武官幹不過文官,看人家這審時度勢,合縱連橫,玩的多溜。


    楊兆明在一旁吃瓜吃的正開心,見呂文華想把自己拉入戰團,哪裏會上了他的當?於是坐在那兒不動,不搖,淡淡的吐出一句話:“是我找迴了稅銀!”


    一劍紮心呀,有沒有?


    要說這個案子,無論是分析案情還是攻打趙家集,抓匪徒,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啥,找銀子才是最重要的。


    楊兆明就這一句話,直接把兩人都給懟啞火了。這就是明目張膽的要功勞,我不管你們立了啥功,我找迴了最重要的稅銀,我的功勞必須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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