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心中這才了然。也怪不得他心思重。


    前世的路遙由一個寡婦舅媽帶大,從小受盡了人情冷暖與白眼,這次入京又被人暗地裏陰了一刀,自己差點身死,連自己青梅竹馬的丫頭也賠了命。所以現在的路遙對任何人都心存戒心。


    不過好在迴到南陽這個開局還是不錯的。以前在南陽的縣衙,盧月看似手下有一眾佐二官,但那些老吏滑如油,都不把他放到眼裏。南陽縣當時管事兒的,除了盧月就是縣呈和他這個推官了!他可是那個縣衙實打實的三把手。想不到現在進了南陽府,自己變成了府衙推官,還是三把手。


    並且現在自己是王府的女婿,皇親國戚的光環。外加太子右春坊讚善這麽清貴的身份,自己以後想做點什麽可就太容易了。


    別忘了自己的老丈人可是南陽王,在這個地方,名義上最牛逼的人。


    一眾人坐在堂屋聊一些閑話,期間眾人問到路遙在京中的經曆,怎麽入京一次便成了太子右春坊讚善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官員能謀到的差事。


    路遙當然不會實話實說。戶部虧空那麽大的事兒,不是他這種小人物能夠參與的。再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讓人知道戶部的虧空是他查出來的,後續的麻煩一定不會少。


    至於謀到了太子右春坊讚善這個職位,路遙也沒有多說,隻是說在街上遇到太子兩人相談甚歡,太子年幼被自己忽悠了,才有了這個小官兒。其實自己也就是掛個名,什麽事兒都不管的。


    當然了,路遙是這樣說,可是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他的這個官職可不是太子給的,而是皇帝陛下親自發中旨任命的。


    你路遙縱然天大的本事,能忽悠得了太子,還能忽悠得了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但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說破。


    沒過多久,潘三年一家子已經迴來了。


    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狗配鈴鐺跑得歡。


    潘三年一身黑衣的短打扮,配合他的高高的個子,顯得幹脆利索。


    他家娘子一身灰衣仆從裝,原本幹瘦的一個女子,現在反而有一些病態美了。


    最出彩的還是他家那個半大小子。由於路遙說要讓這個小孩子做自己的書童,所以潘三年給他準備的是一套上一點檔次的棉布青衣。


    這小家夥本來就是一個機靈的孩子,這下洗得幹幹淨淨,新衣服已換,現在讓人一看就是主家非常得寵的小書童。雖然眼神裏邊的蠢萌還帶了幾分,但看起來已經有精明能幹那味兒了。


    潘三年的娘子張羅著把一些涼菜和一壺酒擺上桌:“公子和各位老爺先在這喝酒續談,我和當家的再去炒幾個菜,一會兒就好。”


    路遙這一群人在屋裏邊熱熱鬧鬧,大門外一輛粉紅的帳幔的馬車遠遠停下。


    櫻桃在車裏邊撅著小嘴兒:“郡主,姑爺也太過分了吧?為什麽他新房燎鍋底不請你?要知道你才是這個家未來真正的女主人。”


    朱雲寧輕輕歎了口氣道:“是啊,你也知道我隻是未來的女主人,現在還不是。再說咱們家這位姑爺心思太重,誰知道他這次請的這些人是不是另有深意?”


    櫻桃還是撅著嘴:“那我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直接去呀,姑爺心裏怎麽想的,我們直接問不就行了。幹嘛要在這裏頂著這個大太陽。”


    朱雲寧輕輕在櫻桃的腦袋上敲了個暴栗子:“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要知道男人在外麵闖事業,女人在背後默默支持就行,需要你幫忙的時候自然會跟你說。”


    “現在我們這樣磨磨唧唧的闖進去,那叫不知分寸。看來我是得找一個嬤嬤好好教教你規矩了。”說完輕輕敲了敲馬車的門,車夫一甩馬鞭,馬車又返迴了南陽王府方向。


    馬車走了約莫一裏地,朱雲寧讓馬車停在了一個大槐樹的背蔭下。調開車簾從裏邊滴出一個紫紅色的檀木盒子:“老楊,你把這個盒子交給姑爺。你快去快迴,我和櫻桃在這裏等你。”


    車夫接過禮物盒,飛快的跑了。


    櫻桃又不樂意了:“幹嘛呀?郡主,我們又沒去吃他的席麵,還要給他送禮物?”


    朱雲寧嘴角微微上翹:“我們人雖然沒有到,但是禮物到了。姑爺也就知道我們來過了。”


    “我們來了,卻沒有去打擾他和一眾老朋友敘舊,你說姑爺會怎麽想?櫻桃你要記著,與人相處,分寸感的拿捏是最重要的。”


    櫻桃還是氣鼓鼓的:“郡主,我就是為你不值。他一個區區七八品的小官兒,而您是堂堂的王府郡主,分明是你在下嫁,怎麽弄到現在反而是你要高攀一樣。”


    朱雲寧微微一笑道:“櫻桃,你還是沒有看明白。事實上這場婚姻的確是我在高攀。”


    “我雖然有一個郡主的身份,但這天底下的皇親國戚又有多少?頂著皇親國戚的身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又有多少?而我的父王已經年邁不能理事,我還沒有親兄弟,叔叔又是口吃,侄子還小。”


    “整個南陽王府,看似風光,實則沒有理事之人,青黃不接,衰落已經就在眼前了。”


    櫻桃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也知道郡主所說是事實,還是嘴硬道:“就算這樣說句不好聽的,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王府的萬貫家財和千頃良田,就算坐吃山空,也能吃好多年。”


    朱雲寧搖頭道:“你啊!俗話說的好,蛇大窟窿粗。你隻看到了我們偌大的家業,卻沒看到我們維持這個家業所要付出的。我們的那些店鋪需要多少夥計掌櫃打理?這些夥計和掌櫃如果沒有人節製,會不會中飽私囊?千頃良田又需要多少長工佃農給我們種?田種了,租子收不上來怎麽辦?”


    “南陽還不隻有王府一家獨大,蘇,王,吳,範,趙五大家,還有當地的官府駐軍,西山裏的山賊,到處流竄的強人土匪。這些人可都盯著王府呢。他們看王府衰落了,會不會想來吃一塊肉?”


    “王府看似風光,實則我這幾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果再找不到主事之人,我一嫁人,大廈將傾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好在陛下聖明,祖宗必佑,將我與路遙賜了婚,這王府才有了一線生機。”


    此時的路遙在屋裏邊喝得酒酣耳熱,滿心都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還想著能仗著王府女婿的身份作威作福呢。


    哪裏又能想到他的嶽家早已外強中幹,還等著他扶大廈於將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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