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怪不得路遙為人太過冷漠。路遙的前世就是寄人籬下,舅媽一個寡婦拉著仨孩子長大。他們不知道聽了多少閑言碎語,什麽野孩子,討債鬼,天煞孤星,克死父母……


    再加上她和表姐從小都是生活艱難,衣服也穿得破破爛爛,有時候還餓肚子。自然就成了全校學生的欺負霸淩對象。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經受太多的都是人間的惡,少有人間的暖。


    可以說內心早已冰冷,對這個社會都失望,甚至是有些敵視。同時也鍛煉出了他們鋼鐵一般的意誌。內心堅若磐石,鮮有東西能撼動。


    在一般人看來:哎呀,我殺了一個人。而在路遙看來,他隻是清除了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東西。


    三人一路緩行,到達南陽府衙,便開始查賬。


    由於南陽知府呂文華身受重傷,便由通判帶他們到了賬房。到了賬房以後,路遙直接把所有的人都趕走,整個賬房隻留下了他,屠勳和何進。


    明代的南陽府下轄十一個縣,分別是南陽、鎮平、唐縣(今唐河縣)、泌陽、桐柏、南召、內鄉、新野、淅川、舞陽、葉縣。


    這十一個縣,除了南陽縣,其餘的十個縣,到年終都要把稅務上交到府衙,由府衙統一押解進京。


    查帳剛一開始屠勳就把總帳本給拿了出來,扔給路遙。


    路遙接過來掃了一眼就扔在了一邊。道:“我的大人呀,如果賬上有問題就絕對不在總賬上。總賬隻是十個縣上繳總稅務的一個加減,這上麵做不了假。


    我們真正要查的是各縣的細賬。咱們一個一個來用不了多久,很快的。”


    路遙說著隨手抓起了一本細賬。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南召縣。


    下麵路遙就上演了他的騷操作。這見路遙準備了一張白紙,右手拿著一支炭筆,左手再以每秒一頁的速度,翻著這個賬本。


    這一本弘治12年的賬冊僅有70多頁。路遙很快翻完便隨手扔在了一邊,直接他用右手碳筆在白紙上寫下了,這一個數字。


    屠勳與何進這是完全看不懂他在幹啥。


    路遙把碳筆放下,直接開口:“屠大人,你現在能調動多少人?”


    屠勳一愣:“怎麽迴事?你看出問題了嗎?”


    路遙道:“我這人做事講究實事求是,隻要是存在的就絕對跑不了。如果我沒有記錯,南召縣,也就是李青店,它的主要產業有生絲,冶鐵,藥材,金銀礦,鉛礦,地毯這幾項。”


    “我們南陽縣去年的七家冶鐵鐵房所用的鐵礦石,都是來自南召縣。去年一年,共得生鐵,餘斤。而南召縣所出產的鐵礦石南陽縣隻分走了一少部分,一大部分直接運往了京城工部,還有近兩成直接在本地的六家冶鐵坊冶煉。去年一年所出產生鐵不會低於6萬斤。光這一項就要交稅三四千兩。”


    “這麽多?!”何進也驚了。


    路遙又接著道:“另外一個重要進項就是南陽縣的白河漕運。三年前我們的縣令盧月陸大人打通了白河與漢江的漕運,這樣一來,不管是南方水網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通過大運河,長江,經漢江直接上溯到南召縣,然後再由南召縣的李青店碼頭,上岸裝車車,運往西北部地區。”


    “同時西北部地區的所有貨物也可以在這裝船,發往南方。南陽縣隻是一個過路財神,去年光漕運的,收入都有1萬多兩。而南召縣作為漕運的一個終點,去年今年光漕運上的稅收應該交了不低於兩。”


    “不說他其他別的產業值這兩項,去年一年,他們應交的稅務就在兩以上。而這個賬冊上隻有兩,這其中最少最少有兩的虧空。”


    “啪!”屠勳一拍桌子:“他們好大的膽子!”


    路遙趕緊安撫:“大人,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現在整個南陽府除了我家青兒和你們二位,沒有人知道我的數術能力。”


    “我們現在應該按兵不動,繼續裝作查賬,同時派出精銳錦衣衛,立刻趕往南召縣,抓捕他的漕運和鹽鐵官。同時,他們敢這麽做,一定有公章於私帳,一定要把私帳找到。到那時我們證據在手,必殺他個人頭滾滾。”


    何進起身:“我去找揚兆明,帶上南陽府的錦衣衛,我親自帶隊去。”


    路遙又提醒他:“注意保密工作,自漕運開通到現在三年了,不敢保證錦衣衛沒有被他們滲透。”


    何進“嗯”了一聲,便離開了。


    屠勳道:“路遙,你是本地的地方官,你認為這麽大的事是誰幹的?”


    路遙道:“首先,南召縣令是跑不掉了,另外我們的知府大人呂文華,應該也有份。到底是誰搞的鬼,還要何九爺把人抓迴來,找到證據才能定論。”


    路上又繼續坐了下來,看了剩下九個縣的總賬。


    結果令人觸目驚心,這九個縣每一個縣應繳的稅務都不對。也就是說南陽府11個縣,除了直轄的南陽縣,其餘十個縣,都存在虧空。


    路遙粗略估計進弘治12年一年,這十個縣虧空的總量就在兩左右。


    各位是不是很奇怪,一個府,一年怎麽可能會虧空這麽多。其實根本的原因還在於盧月打通的這條漕運。為什麽隋煬帝打通了一個京杭大運河,就能讓中國人民獲利呢?


    是因為古代的交通遠沒有現在這麽發達。一切貨物的正常運輸主要靠的都是陸運。常言道流水不腐,一條運河的開通,就等於直接盤活了一個地區的經濟。


    所以說南陽府每一年上繳的稅,盡管呂文華從中間扣掉了一部分,都還是在逐年增加。


    可以說,他們最看不起的那個書呆子盧月,才是那個為他們負重前行,又供他們吸血的老黃牛。


    現在已經十分明了了,幕後主使就是知府呂文華。


    路遙想通了這一切,瞬間覺得手腳冰涼。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呂文華為什麽沒有對南陽縣的稅務下手。因為他要的不是南陽縣稅務的一部分,而是全要。


    也就是說南陽縣這兩稅銀的丟失,趙家兄弟隻是他的馬前卒,真正的幕後主使應該就是呂文華。


    而他敢一下子劫走兩銀子犯這麽大的事,就證明他已經織好了一個彌天大網。而他路遙誤打誤撞,在這一張大網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可以說現在的路遙生死已經懸於一線了。


    想想又有些慶幸,幸虧路遙自己動手得早,抱上了屠勳與何進這兩條大腿。這個南陽縣路遙是一刻都不敢待了,他巴不得馬上和屠勳一起進京,遠遠的離開這個暴風中心。


    甚至於想的更深一層,呂文華也隻是敵人的其中一個環節。路遙仿佛看到了漫天烏雲滾滾而來,遮天蔽日。


    路遙不禁有些後悔,昨天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在白河上攔截那個逃跑的年輕公子。那個人應該就是呂文華的幕後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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