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杳耳尖的薄紅驟然褪去,蒼白的脖頸繃出青筋。


    貝齒死死陷進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漫開。她怕一鬆口,就會泄出喉間翻湧的哽咽。


    “說話!”


    蘇杳抬眸,直視陸懷瑾的雙眼,是一片冰冷。她搖頭,紅瑪瑙耳墜搖晃在兩頰,襯得她越發無辜。


    “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初堯將來要娶的必定是清貴世家的嫡女。”


    陸懷瑾忽然逼近半步,雪鬆味撲麵而來,“不會是罪臣之女。“


    蘇杳心頭一酸。


    陸懷瑾繼續冷聲道:“可認清自己的身份?”


    她點點頭,那雙無辜的杏眼撞進他的眸子。


    “你自己迴去,今晚我在小院等你。”


    陸初堯迴來的時候,隻見到陸懷瑾一人站在那裏,神色冷峻。


    他四下張望,沒見到蘇杳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疑惑:“爹,阿杳妹妹呢?”


    “她先走了。”陸懷瑾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哎呀,她怎麽不等我!這好不容易碰上的,我還不知道去哪裏找她呢!”陸初堯後悔萬分,“早知道剛才應該拉著她一起去馬車的,這才一小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


    他越想越覺得可惜,忍不住抱怨道:“爹,你怎麽不幫我留她?”


    陸懷瑾眼神淩厲,掃過陸初堯腰間的蟠螭玉帶鉤,那是多年前蘇杳親手打的絡子。


    “我不是不讓你找她的?”


    陸初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我……我隻是碰巧遇上她。”


    “碰巧遇上?”陸懷瑾冷笑,“一天來這裏幾迴,你是有多愛吃這糕點?我替你都買迴去,明日起不許再來了。”


    “爹……”


    陸初堯還想辯解,但看到陸懷瑾那冷峻的臉色,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麽。


    陸懷瑾向來是個知分寸的人,陸初堯心裏清楚,自己的父親是不願與罪臣之女扯上關係。可是,蘇杳是蘇杳,她爹是她爹,這又有什麽關係?


    陸初堯心裏暗暗想著,卻不敢再在父親麵前多言,隻能默默歎了口氣。


    蘇杳踏進小院時,裙擺沾了泥濘。丫鬟春桃攙扶著她,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廊下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陸懷瑾負手立在廊下,蟒紋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蘇杳的麵色有些白,不知是冷風吹的,還是害怕的。


    她低著頭,不去看陸懷瑾。她不明白,朝堂上清正的首輔大人,背地裏卻要強迫她一個弱質女流。


    這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吧。


    陸懷瑾目光落在蘇杳手中的油紙包上:“手裏拿著什麽?”


    “是……是糕點。”


    蘇杳下意識將油紙包往身後藏,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想吃糕點?”陸懷瑾指尖摩挲著她腕間淤青,“我派人給你送來便是。你的丫鬟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春桃,“不如發賣了。”


    身後春桃嚇得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與她無關!”蘇杳猛地抬頭,眼中蓄滿淚水,“是我自己要出去的。陸懷瑾,我不是你的寵物,連出門走走的資格都沒有嗎?”


    “你答應過我不見他的。”陸懷瑾的聲音陡然轉冷,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我們隻是碰巧遇上……才說兩句話,你就來了。”蘇杳話音未落,下巴已被他狠狠鉗住。


    “碰巧?”他冷笑,“我若是不來,你還想怎樣?與他私奔?”


    指尖力道加重,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紅痕。


    蘇杳難堪地咬緊下唇,心裏委屈的要命,她才不會認錯,這本就不是她的錯。


    陸懷瑾的手掌撫上她的臉,冰涼刺骨:“的確是好樣貌,怪不得初堯這些年念念不忘。”


    他的眼裏似淬了毒,聲音低沉:“你可還記得,當初若不是我救你,你現在還在教坊司伺候人呢。”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你說,若是初堯知道你勾引他爹,他還會念著你的好嗎?”


    蘇杳氣的渾身發顫,猛地推開他:“陸懷瑾,你...!”


    話音未落,已被他重新按進懷裏。男人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後背,激起一陣戰栗:“杳兒,今日我心情不好,別再惹我生氣。”


    蘇杳不敢動,僵在他的懷中,因為她的餘光瞥見院中兩道黑影。


    兩條惡犬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獠牙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黑虎,鐵甲。”


    聽到主人的唿喚,兩條惡犬興奮搖尾。


    蘇杳的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的雙腳不自覺地往後退去。


    那夜她逃出陸府,正是這兩條惡犬窮追不舍,她跌進泥濘,裙擺被撕碎,耳邊迴蕩著陸懷瑾冰冷的聲音:“讓她長點記性。”


    陸懷瑾摟住她,看出她的害怕,他有幾分懊悔自己當初對她的手段有些過了頭。


    他將人摟得更緊:“別怕,它們不會傷害你的。”


    蘇杳不信,她清楚看到惡犬鋒利的獠牙。


    她咬緊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又怎會忘記那夜的恐懼?


    黑虎的利齒離她的咽喉隻有寸許,鐵甲的爪子在她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而陸懷瑾就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直到她崩潰求饒。


    蘇杳閉上眼,耳邊仿佛又響起犬吠與他的低語:“杳兒,你逃不掉的。”


    陸懷瑾將蘇杳打橫抱起,雪鬆的氣息將她包裹,她渾身僵硬,根本不敢反抗。目光死死鎖住那兩條惡犬。


    他們走近惡犬,蘇杳清晰聽到它們喉間發出咕咕的威脅聲。


    “跪下。”陸懷瑾冷聲命令。


    兩條犬遲疑片刻,竟真的前肢跪地。


    蘇杳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馴服。


    “它們隻聽我的。”陸懷瑾低頭,唿吸拂過她耳畔,“就像你,杳兒。”


    蘇杳攥緊拳頭,然明白這場博弈遠未結束。黑虎與鐵甲不是威脅,而是警告……她永遠逃不出他的掌控。


    “你帶它們來,是為了懲罰我?”


    陸懷瑾輕笑,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宮裏近日不太平,我不能時時守著你。”


    他頓了頓,“有它們在,我才能放心。”


    蘇杳指節發白:“不用...我這裏很好,很安全。你把它們帶走。”


    陸懷瑾眸色一沉,將她摟得更緊:“有我在,它們不會再傷害你。”


    他低頭,唿吸拂過她耳畔,“想摸摸它們嗎?”


    蘇杳拚命搖頭,身子不自覺地往他懷裏縮。陸懷瑾察覺到她的抗拒,也不強求,隻是輕歎一聲。


    蘇杳向來是個倔脾氣,他一直知道的。


    陸懷瑾的目光從她的眼睛移向她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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