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堡。


    前門廣場還在激戰,因為人族傾盡所有也必須守住這最後的壁壘。


    城主堡的地下避難所,這裏已經擠滿了逃難的人們以及傷兵,黑夜讓這裏更加地令人窒息,空氣中充斥著各種難聞的味道,婦女抱著孩子,老人們相互依偎,傷兵們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幾百人卻隻要兩三位醫者在忙前忙後地為他們治療,人手嚴重不足加上藥物短缺,這些傷兵們基本得不到治療。


    難民被安排洞穴的最裏麵,老幼婦孺、窮人富人,各個年紀,各個身份,各個階級的人都在這,他們蹲在地上,要麽抱著自己要麽抱著家人朋友,無助的眼神,在這晦暗幽閉的空間裏,顯得更加的黯淡無光。


    參將路徑不久前也因傷被送來了這裏,盡管他極不情願,但還是被手下抬了過來,他靜坐在洞口,雙眼看著用右手托著的左手那癟癟無形的袖子,至此他才有時間去追憶自己那斷掉的左臂。


    他抬頭看著紛擾的夜空,盡管這裏看不到外麵的屠殺,可是頭上這片夜空卻能反應出外麵的真實情況,邊緣火光閃閃,硝煙滾滾,路徑看上去整個人盡顯疲態,隻見他右手鬆開那幹癟的袖子,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劍,利用劍尖撐地,艱難地起身,走向洞裏。


    路徑拖著自己血淋淋的身體艱難的移動,走到洞穴深處已經是氣喘籲籲,他環視周圍,這個原本空曠寬敞的地下洞穴已經人滿為患,他們也在看著他,眼神怪異。


    這裏的空氣中除了難聞的各種腥臭味外,更有一種名為絕望的東西正在慢慢勒緊這裏每一個人的脖子,讓人窒息。


    “大家安靜一下好嗎?”路徑這一喊,讓原本嘈雜的環境漸漸安靜了下來,人們投來了疑惑與極不友善的目光。


    “我是泉港城統領軍參將路徑,現在我要臨時發布一則征兵令,大家都知道,這是特殊的時期,艱難的時期,關乎我們家園生死存亡的時期,所有這則征兵令也是與以往不同的,這是強製性的,所有二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士全部都要加入!”聲音聽起來略顯無力,但路徑的態度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路徑說完,下麵的人便開始竊竊私語,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士站起來。


    “你這也太霸道了吧!這就件事是你們沒處理好害了大家,現在竟然還有臉說這樣的話!城主呢!叫他出來!他需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句話就像導火索一樣迅速引燃了所有人心中的不滿,於是更多的人站了出來。


    “是啊是啊!我們被你們害死了!”


    “養你們這些統領軍有什麽用!為什麽沒有守住城樓!”


    “你們就是一群飯桶!”


    “讓德隆出來!他是不是躲到哪裏去了!是不是連夜逃出城了!讓他出來對峙!”


    “是啊!打不過為什麽不投降!一定要這麽多人死去才甘心嗎!你們這些高層的人到底在想什麽啊!”說著,這位婦女拿起鞋子就丟向路徑,路徑閉眼沒有躲閃,任那隻鞋子打在他身上。


    如果緊張的情緒不能讓你更加集中精神,那麽它就會讓你思緒全無,行為激進,而往往更多的人會是後者,隻有當心裏所有蓄積的不滿與憤怒全都發泄出來,人們的頭腦才能重新開始思考,就像洞中的人們一樣,當他們而當經過短暫的冷靜後,不是歎口氣就是號啕大哭。


    “嗚嗚嗚~”大人們一些過激的反應讓孩子們率先崩潰大哭,而孩子們的哭聲又總是最讓人崩潰的,婦女、老人們甚至年輕人也開始眼眶泛紅,淚流滿麵。


    在這一片哭泣聲中,路徑站在原地往四個方向各深鞠一躬,然後緩緩起身。


    “你們說的都對,但現在已經不是找出誰對誰錯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了,我剛才說的事情更重要,各位爺爺奶奶,婦女孩子,我必須要向你們借一下你們的孩子,你們的丈夫,你們的父親,不管你們理解與不理解,這一刻沒有感情,沒有道理,隻有使命。”


    路徑字字有聲的一番話讓洞穴再次安靜了下來,剛才率先發言的那個壯漢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跟路徑四目相對,而矮了一頭的路徑毫不避諱。


    壯漢把臉湊近,一拳伸到路徑的麵前,供鼻子瞪眼的說道:“話說了這麽多!你倒是給我們兵器啊!難道要我們去空手接白刃嗎?”


    ·····


    路徑一愣,嘴角一笑:“當然,這裏作為泉港城的避難所,自然配備了食物還有兵器。”


    這時,一名士兵打開洞穴中的一扇木門,裏麵擺著各種兵器,刀劍槍矢。


    壯漢也是冷哼一笑:“這還差不多。”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小女孩從人群中跑了出來,抱著壯漢的大腿:“爸爸!你不要去,我不要你去,外麵太危險了!”


    壯漢將小女孩抱起來,看著她淚濕的雙眼,感情地說道:“對不起卡伊爾,這次爸爸不能聽你的了,這件事很重要。”


    壯漢轉頭又看了一眼人群中那個望著他淚流滿麵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他鼻頭一酸,但還是努力忍著。


    他一隻粗壯的手臂抱著卡伊爾,看向周圍的人,振臂高喊:“是個男人就給老子站出來!難道你們要躲在老人孩子後麵嗎!你讓身邊的老人孩子出去殺敵嗎!”


    這次,壯漢喊完後,立馬得到了大多數男人的迴應,他們紛紛站了出來,更是有不少年輕的女人,此刻的她們身上正閃著鏗鏘之光。


    這時,一個名為烏迪爾的男人來到路徑麵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參將大人!讓我來幫你選人!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們都揪出來!”


    路徑沒有迴話,但烏迪爾似乎默認了他的授權,走進人群中,開始尋找那些符合條件的人。


    找了一圈後,還真被他揪出來幾十個人來,這時,他找到躲在角落的一個全身用女性服裝包得嚴嚴實實的人,他走上前直接把他抓了出來。


    “比利亞!你把自己包成這樣幹嘛!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躲過去嗎!”烏迪爾說著,就把比利亞的頭套摘了下來,原來比利亞是個男的,而且是正直青年的男人,所有人看著比利亞,眼神裏充滿了鄙視。


    “不!不!不!我不要去!我不要出去!我不會打架!我就會打漁,”比利亞不管周圍人的目光,他跑到路徑麵前,跪了下去,哭求道:“求求你了參將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們就把我當成女的吧!啊!就把我當成一個女的吧!或者當成一條狗也行啊!好嗎!總之別讓我出去啊!”


    壯漢走過來,一腳把比利亞踹翻在地上,“那你就給我一輩子當個狗東西吧!你也不配做女人!我們不需要這種狗東西!”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就好像得到了最高的恩賜一般,比利亞高興得笑了,他滿地地找著剛才的頭蓋,又將自己包起來以後,匆匆忙忙地溜進了人群中。


    他們來到兵器庫中,因為基本上都沒觸碰過,特別是這些女性,所以總是得拿上三五件後才能尋找出一把自己稱手的兵器,這些人臨時組成一隻軍。


    路徑走到他們麵前,恭敬地說道:“謝謝你們,偉大的戰士們,我不知道外麵的人還能守住多久,可是一旦敵人衝進來,你們將是保護這裏所有人的最後一道屏障,請你們隨時做好準備,也趕緊把手上的兵器捂熱,別到時候傷到自己人了。”


    新軍整裝待發,路徑十分欣慰,這時他看到烏迪爾往後走,身上沒有任何的武器裝備。


    “烏迪爾!你去哪!”


    烏迪爾身體一顫,轉迴頭,繞著自己的後腦勺,“參將大人,我再去尋一尋有沒有漏網之魚。”


    路徑眉頭一皺,“漏網之魚肯定是有的,我麵前不就有一隻狡猾的魚嗎!”


    ······


    魔法學院,此時,月已接近夜中線,萬物的影子正在慢慢縮進自己的腳下。


    塞蒂恩費了好大力氣才將戲遊救上來,剛才它在水中劇烈的掙紮讓塞蒂恩也硬生生嗆進去好幾口水,差一點沒把魚妖們吸引過來。


    “水這種東西太可怕了,它竟然能讓人無法唿吸!”戲遊一邊揮掉小翅膀上麵的水一邊抱怨道。


    兩人沒有停留跑向旁邊最近的一棟建築,不料中途被一隊魚妖發現,一陣追逐後,塞蒂恩和戲遊被一群魚妖堵到了圍牆邊。


    “以前怎麽就不覺得學院小呢?”戲遊道。


    魚妖們圍了上來,這時,兩個水柱從塞蒂恩他們身後射出,將魚妖衝退。


    魚妖破開水柱繼續向前,身上毫發無傷,不屑地說道:“雕蟲小技,這水······”


    這魚妖話剛出口,一道白光劃過他的脖子,讓他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了,睜眼倒地。


    塞蒂恩看著眼前的劍客,迴頭看見圍牆外的巨岩上站著三個人與一隻狗。


    愛羽繼續揮劍殺敵,塞蒂恩自然不會讓救兵孤軍深入,於是他也衝了進去,馬多多三人也跳了下來加入戰局,將這一隊的魚妖全部斬殺。


    “你是佐羅教授的手下吧,有一次上課的時候我看見你來找過他,佐羅教授人呢?”馬多多問道。


    “佐羅團長已經戰死。”塞蒂恩站直了身板,收起佩刀,緩緩說道,風輕雲淡。


    馬多多、出星同時愣在了原地。


    出星不忍,捂住了臉。


    馬多多雙眼放空地看著地麵,他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在這段不長不短的學院生活中,佐羅教授是最喜歡他也最願意教他的,兩人平時關係也最好,而如今這樣的消息讓馬多多感到崩潰。


    ……


    鍾樓上,情況並沒有像維尼休斯所想的那樣因為路口被堵而好轉,魚妖們用手上的兵器在下麵倒騰著那個堵住了路口的銅鍾,雖然搞不定銅鍾,但他們聰明地懂得從銅鍾周圍的岩石入手,不斷挖掘。


    樓頂上的人已經精疲力盡,學生們躲得離樓梯口很遠,維尼休斯站著旁邊,他實在沒想到這些魚妖對他們竟然有如此大的殺意。


    他絞盡腦汁,還是隻能等下麵的那些魚妖自動放棄,但這似乎沒有可能了,因為過了半小時左右,他們挖通了銅鍾周邊卡著的岩石,樓梯口擴大,銅鍾掉了下去,通往樓頂的路口再次敞開!


    魚妖們殺氣騰騰地衝上屋頂,在這距離月亮最近的地方,他們身上那黝黑結實的肌肉與突刺看著十分具象。


    維尼休斯跟剩下的十幾個士兵橫刀立劍,將那些學生們護在身後。


    “放過這些孩子!你們要找的應該是我們!”維尼休斯橫劍在前。


    “不,你們都要死!”最前麵的隊長奧利咧開尖牙,空著的手伸出,然後狠狠地抓住,一臉的興奮,他是一個鯊魚人,光看外表就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可能是因為握太久有些麻了,維尼休斯鬆了兩下持劍的手,然後更用力的抓住,劍鋒畢露!腳下的影子徹底縮進了腳下。


    忽然!這時從銅鍾亭上傳來一個的聲音。


    “時辰好像到了。”


    這個意外的聲音讓原本戰意已決的雙方同時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亭子上站著的人,剛才,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注意到那上麵有一個人!


    隻見亭子上的人全身被黑袍包裹,在月下隻露出下半張臉,夜風吹得他的黑袍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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