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一天孫子迴家,尤萬笑隻覺得身心俱疲。


    剛推開家門,便宜的尤雲濤就早早候在院兒裏。


    見他迴來,直接了當道:“兒啊,昨個兒我跟王屠戶打了照麵,還聊到你親事來著。”


    “要不你請天假,拎點見麵禮,去西街豬肉鋪走一趟,順帶見見未婚妻唄?”


    尤萬笑才不肯答應。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工作上的事情都夠讓他煩心了。


    現在除了應付狗上司,和自己的爹,還得加個殺豬的?


    伺候不了,真的伺候不了。


    “逆子!!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誰怕誰?


    尤萬笑梗著脖子,剛想張口頂嘴。


    然而沒等聲音冒出來,就見尤雲濤做出一副心髒病犯了的表情:“哎喲!哎喲哎喲哎喲哎喲!不行了要死了!”


    “翠兒,我這就下去陪你,反正兒子大了,我也管不了啦!”


    尤萬笑懷疑他這偌大家業全是碰瓷碰來的。


    不然業務能力不可能這麽嫻熟。


    他強行壓著煩躁,連忙擺手:“哎行行行行,我去就是了,您快歇歇。”


    “你可別糊弄爹?”


    尤雲濤捂著心口,眯縫著眼睛。


    尤萬笑無奈道:“不糊弄,真去。”


    這迴爹樂了。


    連跟翻書似的,打懷裏摸出幾張銀票:“兒啊,明個兒去見老丈人,會來點事,可別給爹丟臉。”


    “這些銀子你拿著,買幾斤上好豬肉拎去!”


    可以的。


    去殺豬家裏送豬肉,他怎麽就想不出如此天才的主意。


    沒好氣的搶過銀票,尤萬笑窩著火,鑽迴臥房。


    第二天大早,他換迴正常的衣服,將作戰服塞進隨身空間裏,還真照他爹說的,買了二斤好肉,才去的衙門。


    肉當然不是給屠戶帶的。


    點卯過後,他直接拎肉,找到典史:“大人,家裏有事,我想請休。”


    那典史接過豬肉,直接一把甩在他臉上:“請休?你怎麽不說?解官?呢?”


    “昨天喝了一天茶,今天就想請休,我提拔你做班頭是叫你查案,不是叫你吃白飯的!當衙門是你家開的?!”


    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尤萬笑也沒發作。


    他從地上撿起豬肉,接著賠笑道:“大人,實在是婚事將盡,您通融一下。”


    “你要成親又不是我要成親,我管你呢?”


    典史斜著眼睛看他。


    “現在給我老老實實調查案子去,今天你要是敢走,那來福夫婦潛逃之事,本大人就全算你頭上!”


    “我能把你提上來,就能把你按下去,懂嗎?”


    典史讓他當班頭,不過是想抓個替死鬼,這事尤萬笑打最開始就清楚。


    但即便如此,對方卻連遮掩也不肯遮掩,絲毫沒拿他當人看,哪怕脾氣再好,這會兒也夠氣個翻白眼了。


    尤萬笑心頭怒意翻騰,卻是一言未發。


    他安靜聽著典史的數落,足足過去好半天,直到對方說的口幹舌燥,才肯撒口。


    頤指氣使的揮了揮手,典史就像趕狗似的,把尤萬笑趕走。


    看著對方順從的背影,眼中閃過幾道輕蔑。


    愣頭青一個,還以為真有多機靈。


    讓他頂個班頭兒,還真拿自己當官兒了?


    也不想想,衙門裏隨便一個職位都有大把的人搶,要不是那兩樁案子鬧的位子賣不動,又哪能輪到他?


    不屑的哼了哼,典史背著手,往衙門外走去。


    聽說同春樓來了個姿豔絕倫的花魁,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結果沒邁出幾步,忽然看見主簿正朝他走來。


    “張主簿,不是說今天有事不來嗎?”


    典史奇怪的看他。


    張主簿笑了笑:“哦,是有人找到了來福藏下的贓款,數目不小,我正想找人和我一同清點。”


    找著贓款了?


    典史頓時眼睛一亮。


    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多說,卻都是心照不宣的離開縣衙。


    一路上,典史那雙三角眼裏滿是期待,如此油水充足的差事,都好幾年沒碰到了。


    但他能混到典史,好歹也不是傻子。


    張主簿的秉性他可是了解,有銀子恨不得自己全撈,怎麽會如此好心,拉他一起?


    是怕吞不下,還是出了什麽差錯?


    典史心裏泛起疑慮,不由出聲試探。


    “對了,眼看新元將至,也不知上頭發下來的年歲錢是多少,張主簿可給知縣看過?”


    張主簿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能有多少,當然是一年比不過一年,近日我還在犯愁,這點兒銀子塞牙縫都不夠,到底該怎麽發。”


    淨是放屁!


    典史心裏冷笑。


    隻怕全進了你自己腰包!


    但他表麵上還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連連點頭:“確實,上頭下發的銀子越來越少,也是難為張主簿了。”


    “哎,幾個同僚裏,當屬典史大人最知我了!”


    倆人相互間又是一陣虛以委蛇。


    跟著一道,就是典史開始哭窮。


    “自然,自然,你看我,銀子是越來越不夠花,這幾年連小妾都快養不起了!”


    “往年朝廷都給衙門內皂吏發年薪,發多少其實是固定的數,扣也不好扣……”


    按照典史的做法,都是隨便挑兩個好欺負的,找兩個理由,扣下來一些。


    這個世界的公務員待遇還算不錯,一年光是克扣,倒也有些油水。


    不過對於典史來說,頂多是打打牙祭的數目,算個零頭兒。


    真想撈,還得靠大案子。


    四下無人之時,他們幾位命官其實私底下沒少探討類似的事。


    眼下更是不掩飾話裏的暗示意味。


    然而這次不知為何,那主簿顯得有些支吾,不怎麽往下接。


    這老東西是要鬧哪樣?


    典史琢磨了一會兒,估摸著,感情沒到位。


    這種事他經驗也不少,喝頓花酒就妥。


    等找個雅間,喝高了,話匣子不就打開了?


    “正好要到南街,不如去同春樓喝兩盅?”


    他喊完話,這才意識到旁邊沒人。


    往後看了眼,不免語氣疑惑:“老張,你總走在後麵做什麽?今天怎麽神經兮兮的?”


    主簿也沒多解釋。


    而是麵無表情的盯了他兩秒,直到把典史定的有些發毛,才緩緩道:“不如先去趟西街,我在那養了幾個姑娘,今晚一並帶上。”


    姑娘。


    典史被觸發關鍵詞了。


    整個衙門,誰不知道這老色懶好色成性。


    典史幾乎是沒有猶豫:“同去!”


    主簿這次笑了。


    眯起的三角眼裏,卻是閃過幾道晦暗不明的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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