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到底有什麽在召喚我?”青凡邊走邊想,他掃視四周,發現這個地方許是很久沒有人來了,地上落葉遍布,很雜亂。


    踏在堆積的樹葉之上,青凡緩緩走向空地,而在他的前方,有著一座墓,其墓碑像是經曆了亙古歲月般,布滿滄桑的痕跡。


    青凡上前,想一觀墓主人是誰,畢竟這個地方渺無人煙,而且又是仙華派的後山,任誰都不甚明了,是誰這麽大膽,竟能瞞過前山那些人的耳目,將人葬在此處。


    當青凡踏及墓碑三丈後,詭異的,眼前的那座墓突然消失了,就在他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


    “什麽鬼地方,難不成是我眼花了?”青凡默默思索著,他摸了摸頭,內心忽然有這麽一個想法。


    “難道又是一座陣法?”


    “孩子,你終於來了!”蒼老的聲音從青凡背後傳來,他驀然轉身,這一看之下,來路早已不見,地上的落葉也隨之消失。


    此刻,如煙般的霧氣籠罩著他,讓他心起孤獨之感。


    “孩子,你可是山下寒山村的人?”


    青凡一愣,內心突發一股涼意,冷汗也打濕了後背。


    “莫不是真的遇見鬼了?但是鬼又如何,如果真的迷失在這裏,就算遇見了鬼,又能如何呢?”懷著忐忑的心情,青凡緩緩轉身。


    入目,是一位比之他的師父還要蒼老的老人,他臉色蒼白,如霜的白發束在身後,一襲白衣飄飄,猶如一位得道的仙人。


    “老伯伯,您從哪裏來啊,這裏危險之極,您還是速速離去吧!”青凡語氣關切,但是轉念一想,又暗罵一聲,道:“這是一座陣法,就算是離去,又能到哪裏去,我也是糊塗了!”


    看著答非所問的少年,這老人體會著他那關切的話語,微微一笑,輕聲道:“孩子,你是否是寒山村的人?”


    青凡點頭,道:“我是寒山村的人,那又如何?”


    老人見他承認,隨即閉上了雙眼,沉浸在了迴憶之中。


    青凡見得他這般摸樣,也不敢出聲打擾。


    片刻後,老人睜開了那雙深邃的眼眸,而他的樣子,也在發生著極大的轉變。


    若是剛才,青凡會覺得這老人身體虛弱,雖然外貌超然物外,猶如一尊仙人,但那絲風采卻已是油盡燈枯,但是現在,這位老人所散發的氣勢,當真如傳說中的仙人臨塵一般,給人一種清靜祥和的安寧之感。


    見此,青凡神色大變,他後退幾步,想要開口,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孩子,我能感覺到你是寒山村的後人,隻因我布置在這星森外圍的陣法已經被人破解了。”


    “若想破解陣法,必須要由我族人的血脈為引,才能與我那道虛神產生共鳴。”老人解釋道。


    青凡聽著老人的話語,內心卻是有了一個想法。


    “破解了外圍那道陣法,還要經過迷霧幻星陣,也隻有我之後人才能知道破解之法,這便是第一條可以進入此地之法。”


    “我鄭重告知後人,死後,將我屍骨葬在這禁地,以我地源師一生的推演尋到此地,將自身魂魄鎮壓在此,為後世之人,短命夭折之象得到緩解,使他們能夠安然度過一生!”


    聽著老人的話,青凡內心已然認定了一件事情,眼前的老人,他根本不是人。


    “何人能為後人如此犧牲?何人能願意放棄一切來成全生還的後人?或許隻有他了,那個傳說中的先祖!”青凡這般想著。


    隨後,青凡跪在了地上,對著眼前的老人,三拜。


    而老人注視著他的動作,默然不語,並沒有阻止他的跪拜。


    青凡起身,麵色凝重,聰慧如他,隻因自身資質不足而被他人指摘,從而行事言語都有著製約,但是麵對著自己的先祖,有些事情他也不需要掩藏。


    青凡緩緩閉上雙眼,沉聲道:“您是我村中祠堂內所供奉的百世先祖,我從小就聽說過您的生平往事,但是不曾想到,我竟然能在此遇見您。”


    老人看著他的神情,沉默不語。


    “有些事情先祖搞錯了。”青凡道。


    聞言老人一愣,不明自己哪裏錯了。尤其是看到青凡如今的表情,內心疑惑更重。


    “這星森外圍的陣法,不是我的鮮血為引破解的,我隻是聽到那白玉片的唿喚,才進入陣法中心,將這白玉片撿了起來。”說完,青凡將得自外圍陣法內的玉片從懷中取出。


    “紅心魂玉?”老人驚詫,吐出這四個字後,眼睛自紅玉片上移開,死死的盯著閉目的青凡。


    他內心有一個想法,隻是這個想法,太過突然。


    片刻後,老人臉色逐漸恢複平靜,他沉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青凡。”


    老人嗬嗬一笑,道:“小家夥,既然你認出了我是誰,那你說說我的名字吧。”


    青凡緩緩開口道:“您是我的百世先祖,韓落陽。”


    韓落陽麵色不變,平靜而慈祥,但是內心卻是掀起滔天巨浪。這個名字是不是已經有很久不曾聽見有人提起了。


    “孩子,你是不是不能修煉道法,若是強行修煉的話,靈氣會停留在經脈中?”韓落陽目露慈祥,望著青凡,溫和道。


    被人一語道破自身的問題,青凡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下意識的低頭,雙手緊握成拳,聽著先祖的解釋。


    “不能修煉道法,是因為你的身體殘缺一魂,就是現在如我這樣的人魂,我會盡量為你補全那一魂,這樣你就可以修煉道法了。”


    青凡內心一震,第一次聽聞這種秘辛,他緩緩抬頭,疑惑的看向這位先祖。


    老人盯著青凡,發現他竟然一句也聽不明白,眉頭微皺,道:“怎麽,你爹娘沒有跟你提起過嗎?”


    “爹娘已經死了,怎麽可能提起這些呢?”青凡悲道。


    “難道,自你出生到現在,他們都沒有跟你提起過什麽嗎?”老人有種不好的預感,若是後人什麽都不曾對他提起,那他辛苦謀劃的一切,還有何意!


    在以往,韓落陽告知後人,分離族中初生嬰兒的魂火,使得這些嬰兒一生之中都不能修煉道法,在這過程中,甚至會出現意外,直接導致嬰兒死亡。


    分離精魂,隨後將自身精魂分離,融合在下一代剛出生的嬰兒魂魄之內,以達到養魂的目的,為的,就是可以重組一條純淨的靈魂。


    因是至親血脈,可以將這條靈魂融入那殘缺的魂魄內,讓他魂魄完整,待得長大成人,傳他地源訣,希望以此恩情,可以幫助寒山族活著的人,免去一道死劫,可以助他亡故的祖上,超脫輪迴,再次轉世為人。


    但是現在,韓落陽看著青凡茫然疑惑的神色,他這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青凡凝視著韓落陽,見得他在發呆,試探性的問道:“先祖,您怎麽了?”


    韓落陽迴神,道:“沒什麽,你爹娘都沒有告訴過你什麽嗎?”


    “告訴我什麽?告訴我什麽呢?”青凡迴想著小時候發生的一切,仰頭思索著記憶,他雙目看向天空,隻是天空全部被白霧遮蓋,難以看清什麽。


    忽然,他雙目一凝,心道,“那個夢,那個不懂的夢,在那個夢裏,娘是告訴過我一些奇怪的話,隻是我一直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娘已經去世五年了,不可能還會對我說這些啊,但是那話確實是這麽說的。”隨即,青凡將目光看向韓落陽。


    “先祖的魂魄都活了千年,那娘也一定還在,但是她在哪裏呢?”


    韓落陽觀察著青凡的神情舉動,道:“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青凡點頭,隨後將夢到的一切,訴說了一遍,說完,他將胸前衣襟解開,露出了那半截青玉佩。


    “娘說,讓我將來去一趟寒山,看看那裏的風景,也說那裏有我的身世之謎,這些我都不懂是什麽意思,先祖您知道嗎?”


    韓落陽聞聽這些話後,呆呆發愣,隨即驚醒,追問道:“你是說昨天晚上你做的夢?”


    “是。”


    韓落陽退後三步,這三步像是抽幹了他全身的精力一般,此刻的他哪裏還有之前的仙人模樣,分明就像是一位垂死的老人,在等待著末日的到來。


    片刻後韓落陽深深唿吸,他平靜了一下思緒,開口道:“你能進入這裏,是因為當初我在布置星森外圍陣法的時候,以一道虛神融入我的血液之內,但凡後人進入必須以鮮血為引,但是僅有一人除外,因為他不能受到任何損傷,所以我便將一道意識留在那裏,用來感知缺少一魂的人何時來到此地,當然,在另外一條通道上,也有這樣的一處陣法。”


    “你所聽到的聲音,便是由虛神發出的,在你進入這裏後,憑著血脈的感覺,以我現在微弱的靈魂之力唿喚你,你才能來到這裏與我相見。”


    青凡點頭,心道難怪進來時那聲音強勁有力,而進入這裏後,那聲音卻蒼老虛弱,原來是這樣。


    “你娘入你夢中,將事情原委告知於你,也說明她恐怕隻剩最後的魂力了,我實在不明白,當初我安排好的一切,為何轉變了這麽多?”韓落陽發出沉重的歎息,黯然道。


    “您是說我娘的魂魄還在,就如先祖你一樣?”青凡臉色由剛才的失落,瞬間轉化成喜悅。


    韓落陽道:“小家夥,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如今恐是你爹娘出現了什麽意外,不然他們不會令你這般難過,這麽多年,想來靈元精魂也凝聚成功,現在恐怕是真的出現了什麽意外。


    “因為就算是他們身體消逝,魂魄滅絕,但是靈元精魂卻是不滅不息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驚動了什麽東西。”


    韓落陽歎息一聲,繼續道:“若是以後你能找到靈元精魂,你就可以真正的修仙之路,若是找不到,你隻有這一世可活,因為你殘缺一魂,連進入輪迴的資格,都沒有!”


    聞聽著韓落陽無情的話語,青凡有點明白了,他淡淡一笑,輕聲道:“先祖,我懂了您的意思,我也懂了我娘話中的含義,我真蠢,直到現在才懂這些!”


    韓落陽看著青凡,心中也是無可奈何。


    韓落陽道:“不論以後你會怎樣,現在的你依然是我韓家子孫,我的後代可不會隨便就哭的,難道你娘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青凡停止哭泣,眼光注視著這位先祖,道:“不,娘說過,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韓落陽哈哈一笑,道:“韓家子孫就該如此,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你的魂魄補全之時,你再也不能姓韓,我也不會有你這樣的後人。”


    “為什麽?”青凡大驚失色,如果這樣,那他豈不是連宗祖都沒有了嗎。


    “哈哈!”韓落陽大笑道:“沒有就沒有了,不能就是不能。”


    “天災黑雲,家園覆滅,這些你都不要去管,隻要還有希望,你就別放棄,因為你還活著,數百人為你死去,都是值得的,希望將來,你能解救我寒山族曆代先祖。”這些話,韓落陽神色極為嚴肅。


    轉瞬間,青凡內心真的明白了,先祖的話,娘的話,這些加在一起,還有自身資質的問題,可以進入這裏的疑惑,全部都有了一個答案。


    “嗷、吼!”


    突然,震耳欲聾的吼聲震動了整個幽穀,令得這裏的陣法也搖蕩不已。


    隨著吼聲,白霧立刻出現消逝,韓落陽見此,心神大震,他心知,若是沒有了陣法,他就不能現身。


    青凡在聽到吼聲時,更是心神震動,不為別的,僅僅為了那一道白衣倩影,他知道她去向了別處。這吼聲明顯蘊含了敵意,如果真發生個什麽意外,那他可要後悔死了。


    “先祖,這個吼聲是什麽?”青凡驚慌的問道。


    “應是守護寒冰洞的靈獸蘇醒了。”


    “靈獸?什麽靈獸的吼聲可以震動整個山穀?”青凡問道。


    韓落陽深深看了一眼青凡,笑道:“與你相生的靈獸,或者說,是專門守護你而存在的。”“


    “專門守護我的?希望它不要傷害我的那位師姐啊!”青凡擔憂。


    “你是與其他人一起來的?”


    “是。”青凡點頭。


    韓落陽似是想起什麽,忙道:“不好,希望她莫要進入寒冰洞,一旦進入,她十死無生。”


    青凡聞言,心中立刻駭然,問道:“為什麽?”


    韓落陽沒有迴答,隻是歎了口氣,“好了,你我祖孫緣分已盡,你也該走了,從此以後,沒了這座陣法,我也將不複存在!”


    “先祖,您說什麽?”青凡不解。


    韓落陽擺手道:“就是說,此陣消散後,我再也不能以魂體出現了,這陣乃是由整個山穀靈氣聚合,被我生生創造的,但現在這陣法已然被那兩聲嘶吼破壞了根基,大地受到震動,靈脈也隨之遷移,我一個死人還怎麽去修改地脈。”


    “在你走前,我送你一樣東西,你不是想修仙煉道麽,這個給你!”說完,韓落陽一個閃身,就站在了青凡的麵前,在青凡毫無防備之下,他伸出右手,一指按向他的雙眉間。


    隨即,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閃過,其中還夾雜著韓落陽的話。


    “當年,無為老道將仙典送至我麵前,讓我幫他布一座護山大陣,隨後,陣法成,我也悄悄將仙典內記載的一些重要心訣記在心間,而這心訣的名字,叫做太上誅仙訣,玄天碎魂式。


    “這些心法劍訣,雖然隻有口訣而沒有招式,但也不是常人可以領悟的,你好好參悟下,說不定以後會有大用!”


    金光消散,迷霧陣法也消失於天地之間。


    此刻,青凡一人站在那裏,閉目迴味著先祖消散前所留給他的心法劍訣,片刻後,他緩緩睜開雙眼,隨後看向身前的那座孤墳。


    迴想著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青凡心中已然明白,自己身體中流淌的,是寒山村的血,但他的靈魂,卻並不屬於寒山村。”


    所謂的天災,或許是為他而降,也或許是為了懲罰那個山村,究竟是哪個,他也不知道。


    “原來我的身世竟是這般!”青凡抬頭看向雲天,天空依舊是那麽藍。


    此刻,是什麽變了?


    青凡募然跪在韓落陽的墓前,他對著那塊布滿滄桑的石碑,再次一拜。


    “謝謝,若是將來我真有那個能力,我定會完成你們的心願!”


    青凡站起身,踏向來路,那裏,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


    “幽穀四個區域,其中包括我韓家先祖的墓,寒冰洞有我族靈獸守護,任何生靈皆不能靠近,直到那一天……”


    老人聽得仔細,忽然見她住口不說,沉聲問道:“怎麽了?”


    婦人搖了搖頭,道:“那一天,也就是青凡的魂魄進入我的身體之時,待得離開之後,我們才發現,同行的十三人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個。”


    “起初,我們還認為他擔心山勢崎嶇,獨自下山了,但是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迴來。”


    老人道:“那個人去了哪裏?”


    “死了,包括他的靈魂都沒了。”


    “沒了?”


    “就是被什麽東西給吞噬了。”


    “那後來呢?”老人追問道。


    “五年前的那一次天災,全村人盡亡,而我的魂體所承載的靈元精魂,也在本體死後,獨自產生了意識,這便是靈元精魂最奇異的地方,待得本命逝去,所抽離的精魂,便會成為第二生命,擁有前者全部的記憶。”


    老人沉默。


    “在天災過後的幾天內,我在寒冰洞內不敢露麵,生怕雷雲會感應到我的存在,直到那一天,擁有了全部記憶的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我的兒子,便躲過了守護靈獸,悄悄逃了出去。”


    “迎接我的,便是一團黑色的霧氣,待得我察覺危險的時候,已是晚了!”


    “當時麵對那團霧氣,我早已是嚇傻了,在危急時刻,融入我體內的一些先祖精魂,便與我分離,衝向了那團黑色霧氣,而我,便開始逃離那裏!”


    “直到一聲驚天的吼聲出現,守護寒冰洞的靈獸蘇醒了,而那個時候的我,靈魂之力衰竭,來到了這裏,見到了您。”


    “那個時候,您還站在這裏麵對著天青魂玉發愁,我知道,您是在考慮是否將這玉交給青凡,而那時,我就知道,您是一個好人!”


    老人在了解了這一切後,沉默不語。


    依照婦人的話,他多半可以肯定,那個幽穀中,除了她與守護靈獸外,應該還有另一個生靈,隻是,那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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