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大姐家出來,李龍和顧曉霞在路口分開後,便開著拖拉機去了油庫,加了油又帶了兩壺油,開著就往山裏而去。


    太陽挺大,好在開著拖拉機有風,不至於燥熱。一路往西,快到瑪河的時候拐向往南的通往清水河子的路,路上偶爾有行人,明顯能感覺到,騎自行車的的確是多了起來。


    過了清水河之後,感覺溫度低了一點兒,路兩邊的灌木叢裏能偶爾看到有野物的身影,它們並不跑,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拖拉機的身影唿嘯而過。


    白天沒有跳兔跟著拖拉機跑,李龍感覺有點無聊。卻又慶幸這玩意兒幸好白天不跟著跑,不然早就滅絕了。


    距離山口還有不到一公裏的時候,李龍看到路中間站著個人,提著一個袋子背著一個袋子。背著的是麻袋,裏麵的東西不規則,李龍猜測應該是生活物資。提著的袋子李龍就很熟了。


    裏麵八成裝的是貝母。


    李龍把拖拉機停在這人麵前十來米的地方,沒熄火,問道:


    “攔路幹啥?”


    “賣貝母。俄到你木屋那疙瘩去了,你木在,俄就隻好把這東西扛出來,把俄累滴!”那個人用腳踢了踢袋子裏的貝母說道,“收不收?”


    “這都出山了,咋就不直接去縣裏賣呢?”李龍有些不解,他下了拖拉機問道,“縣裏賣的貴些,能多拿些錢。”


    “不想背了,背不動。想著早點到縣裏,看能不能趕趟夜班車去烏城。背著它,至少要多走一個多小時。”


    李龍上前打開貝母口袋。


    裏麵的貝母挺幹淨的,半幹半濕。李龍抓了一把,往下掏了掏,發現下麵的質量也是如此。


    他猜測這個人本意是真的要把這袋貝母拿到山下收購站去賣,但從山裏背到這裏,應該是背不動了。


    這一袋貝母二十多公斤,短時間扛著沒啥,但扛上幾公裏現在的也能做到。扛幾十公裏……這就不是普通的活了。


    “行,不過沒秤,我給你約一下,二十多公斤,你這貝母弄的幹淨,我給你按七塊算,給你一百五十塊錢怎麽樣?”


    “好。”那個人倒是有些意外,他尋思著能拿一百,把車票錢解決了就行。


    沒想到李龍給的還多。


    李龍從兜裏掏錢,付賬,那個人袋子也不要了,拿著錢,蘸著唾沫數了兩遍,把錢折好塞到衣服內兜裏,拍了拍,然後對李龍說道:


    “行了,老板,祝你發財,我走了。”


    說完從地上拿起根棍子,大步往北走去。


    “祝你平安。”李龍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說道。


    其實他一直在戒備著。他也擔心這邊交易的時候路邊如果突然竄出來個敲悶棍的。所以肩膀上掛著的槍,手也時不時的搭一下,眼睛也不停的觀察著四周。


    還好,沒啥情況。


    把貝母口紮緊,提著放到車鬥子裏,李龍坐上拖拉機,繼續前進。


    等到木屋的時候,太陽往西,時間算是五點多,沒人在這裏。


    也沒有人破壞。


    陽光正好,不刺眼,挺熱。


    李龍就把這貝母淘洗一遍,晾曬在抬把子上。


    昨天把小木屋裏的貝母都帶了下去,眼下就這二十多公斤。雖然那人收拾的挺幹淨,但那是相對的,和李龍自己搞的品質還是有點差別,所以他得再洗一下。


    接下來就是處理那些熊肉和內髒。


    熊肉當然是沒有家養的牛羊肉好吃,但好歹這也是肉。


    昨天隻是煮了一下,那帶骨頭的便抹鹽做風幹肉,剔下來的肉繼續燷上,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想吃這種肉的大把的人在。


    木屋的爐子也架上,燒水是第一位的,隨後就發了麵。


    在這邊吃了兩天的死麵餅子,李龍想著下午蒸些饅頭。


    山裏人果然少了,一直等到快天黑的時候,才有一個人慢慢的背著半袋子貝母過來。


    到這裏聞到肉香,李龍看那人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挺瘦,明顯營養不良,便切了一塊肉給他。


    “嘿,好久沒吃到肉了。”那人也不客氣,接過熊肉幾下就嚼了,咽下去後,問道:


    “李老板,你這肉能用貝母換不?”


    “能,你這貝母倒出來看看吧。”李龍說道。


    貝母倒出來,能看出來是新挖的,不過不怎麽幹淨。


    “份量不多,也不太幹淨。”李龍給了評價。


    “沒辦法啊。”那個人叫苦,“現在貝母有一些都開花了,要找沒開花的挖,費勁啊。就這我跑了三個溝裏挖的,你也別再挑了,再挑今年就沒了。”


    “沒了最好了,”李龍笑笑,拿秤給他稱,邊稱邊說道,“沒了我就能下山了,呆在這裏多沒意思。”


    那人原本還想拿話把李龍拿捏一下,沒想到李龍比他還隨意。


    五公斤半的貝母,李龍也沒提價,就三塊錢。這裏麵一些貝母已經有點癟了,李龍猜測應該是挖的開花的貝母。貝母一開花,就跟那百合一樣,營養就供到花那裏了,下麵的鱗莖自然就癟了。


    給那人換了一塊風幹熟肉,又給了十五塊錢,把人打發走,李龍還得去洗貝母。


    這些貝母就不賣了,洗幹淨後留著送人吧。反正吃著也有效果,就是不好看。


    到晚上,李龍把饅頭蒸好,自己涼拌了一個野蘑菇,切了一盤熊雜碎,就著饅頭吃是很美味的。


    把外麵的東西收拾進了屋子裏,扣好門,李龍睡覺。


    第二天天沒亮李龍就爬了起來。


    爐子沒滅,他外麵出去放了水之後,把爐子捅開,加點煤燒上水,爐子下麵烤兩個饅頭,他又從罐子裏掏出兩塊紅豆腐來。既然打算節省時間,用這玩意下飯也不錯。


    饅頭烤好,熱茶砌上,李龍拿著饅頭兩手交錯著拍了幾下,把上麵的浮灰拍掉,然後掰開,抹上紅豆腐,再夾兩塊昨天切的沒吃完的雜碎,當肉夾饃吃。


    兩個饅頭吃完,開水倒進暖壺裏,用煤渣把爐子裏的火壓住,李龍拿槍,帶挎包,紮腰帶,後腰塞兩個尿素袋子,出門。


    天光還微黑,他提著槍大步往東南而去。


    那個曾經被他以為是雙頭鹿的大公鹿受了嚴重的傷,它的伴侶疑似死在了山裏,李龍想過去看看。


    有沒有,都算有個結局。


    好在,草上的露水這時候並不重,李龍吃的飽,目標又比較簡單,一路翻山越嶺,一刻也不停,在太陽出來前,來到了獵熊的那個山穀。


    他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走到殺熊的位置,李龍看到地麵上還有血跡,有東西拱過,可能是野豬,也有不少的蹄印子,還有爪印,想必狼也來過。


    他扭頭去往先前那頭公鹿被熊抓過之後逃去的方向,路左麵下方的草叢裏。


    轉了一圈之後,李龍在草叢裏找到了那個曾經被自己誤認為是公鹿另外一個頭的鹿頭骨。


    頭骨上的鹿角隻剩下一隻,但看著非常漂亮。


    如果是兩枝那就太好了。


    李龍提著鹿頭骨來到羊腸路邊上,把它放在路邊,自己則端著槍,慢慢往高草裏走去。


    草叢裏並沒有聲息,附近應該是沒什麽東西。


    這一片高草比較雜,李龍進入後發現自己走的位置其實也算是有條路,隻不過被兩邊長出來的草給擋住了。


    進入之後就知道,這草長的並不是密密麻麻的,有縫隙,能過人,隻不過進入後得小心,因為有些草是一叢叢長的,誰也不確定後麵會不會藏著危險。


    李龍走得很慢,草深,但下麵的土並不潮濕,所以會不會碰到蛇,他也不確定。


    穿過大約兩百米的草叢,前麵的視野開闊起來。草終於恢複了正常的形態,變矮了起來。


    山穀依然很寬廣,草低了,看著就感覺更大,然後李龍的目光落在了遠處。


    那裏,一頭馬鹿臥著,頭昂的挺高。它的對麵,是一頭不大的灰狼。那狼並沒有發現李龍,正圍著馬鹿繞著圈子,顯然,它極有耐心,要等著馬鹿無力的時候再下手。


    那頭公馬鹿掙紮著要爬起來,然而爬到一半的時候,無力的哀鳴一聲又臥了下去。這時候李龍看到了,就在公馬鹿邊上不遠處,有一頭馬鹿的殘骸。身上肉被啃食了大半,露出了骨頭。


    灰狼看著公馬鹿已經沒了力氣,大膽的往前走了幾步,到那頭馬鹿殘骸處,拽著臭肉吃了兩口,但又把目標放在了公馬鹿身上。


    顯然,它想吃新鮮的肉。


    公馬鹿轉動頭腦袋,低頭用角威脅著灰狼。那灰狼繞到馬鹿身後發起了攻擊,在馬鹿的腿上狠狠咬了一口,那馬鹿掙紮著爬起來,灰狼急忙退開,馬鹿再次倒了下去。


    灰狼看出馬鹿是真的不行了,它大膽的正麵向著馬鹿的脖子衝過來咬了過去。


    公馬鹿似乎就等著這一刻,低頭狠狠的用度鹿角向著灰狼刺挑了過去。


    灰狼躲閃不及,一條腿被馬鹿挑中,身子被挑翻半個跟頭,它嚎叫一聲往後退去。


    公馬鹿這一下也算是用盡了力氣,昂起來的頭落了下去,整個趴在了地上。


    灰狼並不遠離,雖然受了傷,但它依然覺得自己可能會獲勝。


    為了這頭碩大的馬鹿,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龍看了一會兒,他思索了一下,半蹲下來,對著那邊據槍瞄準。


    灰狼第三次向著馬鹿發起進攻的時候勢在必得,它相信這頭馬鹿是真的沒了力氣,動不了了。自己這一次是真能夠喝到鹿血了。


    “砰!”


    一槍,那剛蓄勢要撲起來的灰狼身子一歪,哀鳴一聲,倒在公鹿的身邊。


    公馬鹿聽到了槍聲嚇的動了起來,鹿頭昂起往李龍這邊看,在看到李龍的身影後,終究還是無力的將頭又垂了下去。


    李龍提著槍慢慢走到跟前。


    他看到了那頭母馬鹿的殘骸,滿是蛆蟲,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啃的,身子剩下不到一半。


    灰狼不大,感覺就是一兩歲的半大狼崽子出來覓食的。此刻它已經徹底死了。李龍那一槍打在了它的腦袋上,頭骨打碎了好幾塊。


    公馬鹿同樣很慘,脖子上被熊抓的那兩處傷此刻也有不少的蛆蟲。


    它的後腿處也有傷,不知道是被狼咬的還是其他動物傷的,此刻這公馬鹿也到了彌留之際了。


    它看了一眼李龍,閉上了眼睛。


    “行吧,死了就死了,我也算是給你報仇了。”李龍知道它現在就是活著也是受罪。


    李龍看了看四周,並沒有小鹿的蹤影,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經脫離了險境,又或者已經被其他動物給吃掉了。


    沒有危險,李龍收槍,拿刀到公馬鹿跟前,給馬鹿抹了脖子。


    馬鹿脖子裏出來的血並不多,看來這兩天它體內的血大都流走了。


    太陽還沒出來,溫度很低,蒼蠅們還沒出來肆虐,李龍也不敢再等,不然呆會兒這裏就呆不了了。


    這頭公馬鹿不到兩百公斤重也差不多了,李龍一個人肯定弄不走,和熊一樣,他打算把重要的拿走,剩下的就留在這裏吧。


    畢竟從山裏來的野生動物,最終迴歸山林才是正常的。


    他,隻是一個掠奪者。


    皮子要帶走,所以李龍開始剝皮。


    找了個小混子,把脖子上的那些蛆蟲挑掉。這種事情兩世他都幹過。記得命最大的是上一世九十年代養的一條田園犬,和別的狗幹架,被狗主人拿鐵棍在腦袋上敲了個敲。


    李龍去把那狗主人打了一頓,迴來給狗把傷口處抹了藥。


    正值盛夏,沒兩天狗腦袋那裏就長滿了蛆蟲——這玩意兒不能讓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那蛆蟲在洞裏長的整整齊齊,狗還不死。


    李龍要做的,就是讓自家狗臥好,他拿鑷子把胖乎首的蛆蟲一個個挑掉,然後用鑷子夾著蘸了藥的棉花把傷口裏麵壞死的肉給蘸出來,再往傷口裏抹上克拉林。


    這玩意是洗羊用的,去除羊身上蟲子的。


    其實李龍當時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這種事情在村裏不是一起。狗身上受傷長蛆蟲,腿上、嘴上甚至蛋蛋上都有。腦袋上也不希奇,因為狗要撲人,人拿東西最先打的就是狗腦袋。


    在李龍看來,頭骨破了,那蛆蟲還能長,不就長在腦子裏了嗎?那還能活?


    還真就活了。


    村裏這樣活的狗也不是一條。


    把蛆蟲挑了之後,李龍給鹿剝皮。


    鹿頭肯定是要的,那一對鹿角真漂亮,光枝杈子就有七八個。


    皮也要,雖然爛了,但影響不大,不在重要部位。


    鞭、尾巴、鹿筋都是要的。然後就是鹿肉。


    李龍帶了兩個袋子,他不光把鹿皮給剝了,還把狼皮也給剝了。


    狼牙、狼髀石都卸了下來,狼肉就算了,沒鹿肉好吃。


    一個袋子裏是鹿皮狼皮和其他零碎,一個袋子裏裝的是鹿肉,包括鹿排和腿。去掉內髒有一百多公斤的鹿肉,李龍拿了油和四五十公斤的肉帶排,這些就差不多了。


    太陽才露頭,已經有馬蜂頂著露水飛過來了。


    李龍背上槍,背肉的袋子扛著,另外一個袋子提著,轉身往迴走去。


    當李龍迴到木屋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有一樹高。


    李龍也累的氣喘籲籲。


    其實這時候他的力氣已經比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要強很多。如果真要帶的話,一百公斤鹿肉也是能帶迴來的。不過他覺得還是算了,沒必要把自己累的跟死狗一樣。


    把肉放在門口,李龍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開始休息。


    幾分鍾後,感覺緩了緩,他便開門,去屋子裏取鹽。先要處理的是鹿皮和狼皮。這時候已經有蒼蠅聞著味兒過來了。


    他把兩張皮子抹上鹽後攤開在外麵曬著,接下來就開始處理肉。


    鹿排需要煮,肉和油需要燷上,鞭和尾巴需要晾幹。


    就在他準備把外麵兩個灶台架上火的時候,不遠處販土坡後麵轉出來兩個人。


    李龍看著他們,等著這兩個人過來。


    “李老板打獵去了啊?”一個人看了一眼李龍身邊的槍,笑著問道,“這是啥?鹿?”


    “嗯。你們……賣貝母?”


    “嗯,我們早上就過來了,敲門看你不在,就在那裏等著。”


    李龍知道他們是怕波拉提這些巡林的過來,所以先藏起來。


    這兩個人帶來了十來公斤的貝母,品相都不是很好,這些人也明說了,現在的貝母就這樣了,這也算是他們最後一次,接下來再挖點其他的東西,帶著就迴了。


    李龍給他們算了錢,這兩個人還要了饅頭和風幹肉,隨後提著袋子轉身往山裏走去。


    貝母先放到一邊,李龍繼續開始處理這些肉。


    灶台火點起來,接水,煮肉。切油,燷肉。


    把這些都弄上後,李龍才過去把貝母洗了,連同屋子裏的貝母一起,晾曬在外麵。


    這迴還是晾在抬把子上麵,這樣屋子前麵的空間就能大一些。


    他去看了看鹿皮,有蒼蠅還在往上落,他又拿了一把鹽過來抹了抹。


    水開了,木屋前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肉香味兒,還帶著一些膻氣。


    李龍一絲不苟的拿著勺子,輕輕攪著鍋裏的鹿油以及下麵的肉。


    這是自己自發現雙頭鹿來,這頭鹿最後的結局。


    算不算死得其所不知道,但李龍覺得自己做的足夠了。如果說有遺憾的話,沒能找到那頭小鹿。如果找到的話,李龍不介意把它帶到大院子裏養起來。


    不過眼下,還是先把鹿肉處理好再說吧。


    李龍離開後不久,有一頭黃黑色花紋的動物從林子裏走了出來,四下聞了聞,然後走到了公馬鹿的殘骸那裏。


    有一頭狐狸正在這裏吃著,還有兩頭兀鷲,不過在這頭個頭挺大的動物過來的時候,這些小個頭的家夥都跑遠了。


    這頭動物當仁不讓的大口吞食起馬鹿的內髒來。


    鮮血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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