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嫂聽到拖拉機聲響,出來看到李建國拉著一車人迴來,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坐在頁子板上,急忙叫鐵頭過去幫父親拿行李。


    鐵頭過來的時候,正聽著李龍給父親發錢,三百七十二塊錢的數目念出來,鐵頭自己驚了一下。


    他已經是少年,對錢數字有概念了。


    一輛自行車一百八,三百七十二,可以買兩輛自行車了。


    自己父親出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賺了這麽多錢,這……真的太誇張了!


    畢竟這年頭工人工資一個月才三四十塊錢。這三百多,頂一年的工資!


    他看向父親的目光裏就有了崇拜。


    自己的爹,還真是利害啊!


    “……許飛虎,八十三個抬把子,三百三十二塊錢。”李龍念著第二個名字,許飛虎走了過來。


    “來,先算一下你是不是這麽多。”李龍看出來他的心思。他覺得自己數目竟然沒有陸英明多,有點不服氣。


    其實各自的數目多少,每個人心裏都有本賬,但許飛虎要覺得不信,這個也沒辦法。什麽心理作祟李龍也不去想,讓他自己算就好,反正每次驗收的數目都是有本人簽字的。他把總數加了兩次,不至於加錯。


    許飛虎又算了一遍之後,認下了這個數字,然後接過李龍遞過來的三百三十二塊錢,臉上帶上了笑,開始數錢。


    這麽厚啊!


    李龍開始寫他的數字和名字,然後寫下一個。


    許飛虎過後是陶建設,之後是賈衛東,再之後是許德軍……


    每個人其實都將自己能賺的錢數在腦子裏過了不少遍,所以基本上李龍報出來的數字他們就直接簽字。


    李龍不會把這個算錯,他們隻需要數錢簽字就行。


    有些人家已經聽到了拖拉機聲響,知道了這個,人已經過來了。陶大強今天和李青俠去下了網,迴來的時候看到李龍的拖拉機在院子裏,這麽多人在,自然就清楚是怎麽迴事,摔推著自行車就在院門那裏等著。


    等陶建設拿到錢之後,陶大強和李龍招招手打個招唿,就把父親的鋪蓋帶在自行車上,一起迴去了。


    陶建設拿到了三百六十四塊錢,不少。


    對陶大強來說倒不算啥,這二十多天他賣魚也差不多掙這麽多錢了——不是每天都能去逮錢賣魚,地裏還有活。


    父子兩個雙份錢,這也算獨一份——哦不,李家那個不算。


    知道父親要強,陶大強雖然嘴笨,但還是把父親給誇了一下。


    陶建設臉有點紅,但也是有點得意在其中的。


    他的想法和曾經的李建國有點類似。弟弟(兒子)能掙錢,比自己還能掙錢,除了自豪外,還有點隱隱的危機感和不服氣。


    現在能掙到了錢了,那股子氣自然也就平了。


    一個個拿著錢離開,或自己背著鋪蓋,或被家人接走,一直到最後就剩下李建國。


    李建國是所有人中編抬把子最多的。一來他和陸英明先去了一天,二來本身手底下動作就快。能成為隊裏的元老可不僅僅是資曆,也得有本事。


    李建國編了一百零一個抬把子。李龍沒讓他簽字。院門口也沒了看熱鬧的人,大嫂先前過來看了一眼,看沒忙完就走了。李建國原本也是想迴去,反正都是自家人,但想想還得給弟弟站台,所以就一直等著。


    “大哥,這個是你的。”李龍拿了個整數給了李建國。


    “這麽多?”李建國嚇了一跳,“你這是……”


    “八塊錢一個抬把子。”李龍小聲說道,“你這個我肯定不能抽啊。不給外麵說就行了。”


    “嘿!”李建國看著這錢,還有些猶豫。李龍塞到了他的手裏,笑著說道:


    “大哥,這錢是實實在在咱自己掙的,辛苦了那麽多天了,得休息兩天了。”


    李建國其實想到過李龍會多給他錢,但沒想到多這麽多!


    其他人裏,陸英明算最多的,也不到四百塊。


    自己這裏直接翻一倍!


    看李龍的表情,李建國知道這事就這麽定了,他便不再客氣,把錢接過來塞到衣兜裏,問道:


    “供銷社那邊……”


    “我給股長給了一千。”李龍小聲說道,“後麵我還指望他再給我找活哩。這抬把子最多再有兩三年,後麵就沒有了,咱們能掙一年是一年吧。”


    “兩三年……”想著弟弟一次賺兩千多,也不少了。但這活想想也不是別人能接到手的。


    “還是不能說,說六塊錢就行了。”李龍邊往後麵大哥院子走邊說道,“財不露白。”


    他是聽過一個故事的,反例。


    複員迴來的許海軍講的。


    某後勤單位在南疆沙漠裏有一個油料保障點,隻有一個在看著。剛到的時候單位每周檢查,這人把這裏管理的好好的,後麵上級單位就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一個季度檢查一次。但送給養物資送的很及時,領導也很關心。


    這個人覺得領導對他很好,在第二年某天領導過來送給養的時候,給領導塞了一條中華。


    那個時候領導抽雪蓮王已經是很奢侈了,算頭一迴在自己手裏看到一條中華。


    然後就懷疑了起來。


    上級很快過來檢查,然後發現庫裏少了價值上千萬的油料,而從這個人這裏查到了幾百條中華,還有上百萬的現鈔。


    原來他讓過路的司機在這裏加油了。一開始也隻敢讓加一點,收條雪蓮啥的,後來膽子越來越大,就開始收現金。


    最開始他看著給人加油,還膽顫心驚的,後來就任由那些司機自己去加,錢給到位就行。


    上天若使其滅亡,必使其先瘋狂。


    間接損失上千萬,這個人最後判了死刑。


    他的上級負連帶責任。


    虧不虧?


    很虧啊。


    迴到李建國院子,這邊飯已經做好了。李青俠杜春芳都在院門口往這邊看著,身邊是李娟和李強。梁月梅和陳麗蓉在擺著桌子,李雪蘋和李雪琴兩個站在李娟身後,她們兩個現在跟李娟親的很。


    “嘿,都黑了,瘦了。”李青俠笑著說,“這在山裏也能曬著?”


    “我能曬著,我大哥是天天煙火熏的,編那抬把子天天得燒條子。”李龍解釋了一句。


    “吃飯吧。”梁月梅在桌子那裏喊了一聲。人多,飯桌支在外麵,一個大桌一張小桌。因為並不知道李建國他們迴來,飯菜是米粥饅頭,中午剩下來的燉魚,臨時炒了個雞蛋,又加一個韭菜肉。


    菜量大,所有人分開上桌吃飯,你一句我一句,你遞個饅頭我端碗粥,一時也挺熱鬧。


    幾個孩子原本一直看著大人,李建國李龍都是好久沒見的,也想說幾句話,也挺失望,因為這一次大人沒帶什麽好吃的迴來。


    但很快就忘記了,今天晚上加菜,本身桌子上就有好吃的,加上孩子多熱鬧,很快就有自己的話題。


    李龍看了一眼,發現四個孩子在李娟帶頭情況下還是挺規矩的。李娟這個姐當的挺好,其他幾個也都聽話,這就挺好。


    吃飯的時候,家裏人你一嘴我一嘴就問著山裏的事情,有時候是李建國迴答,有時候是李龍迴答。知道在山裏能天天吃到肉,他們也就放下心來。


    其實看看李龍和李建國的臉色就知道,他們在山裏並不算受罪。梁月梅最清楚,以前李建國去山裏副業隊幹活的時候,迴來基本上能瘦好幾公斤,需要好些天才能緩過來。


    但進山一次幹的活能頂半年的工分,所以又必須得去。


    現在好了,錢不少掙,身體也沒虧著,時間也不算長,這還要啥?


    晚飯一直吃到了天黑才算完。李龍今天也沒打算再迴縣裏,自己家的院子在那裏放著,咋說也是得住一晚上的。


    “你那屋子你娘天天開門放風,裏麵沒啥味道。”李青俠說道,“你在山裏也累壞了吧,明早睡個懶覺,到時我就不等你了,和大強把網取了,到石城賣魚去。”


    “老爹,你這逮魚賣魚還怪美著哩。”李龍笑著說道,“天天有錢進賬,比當工人還要舒服。”


    這時候當幹部是普通農民不敢想的。能當個工人就已經是想到盡頭的美事了。


    “嘿,那是。我這一天就能掙工人大半月工資,現在就是讓我當工人我也不幹。”李青俠兜裏有錢,底氣也足,“再掙一段時間的錢,我自己就能買台彩電了。”


    “不用,過兩天我就給你買。”


    “才不要你買哩。”李青俠心氣很高,“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了。該要孩子了,你也不小了。”


    李龍苦笑,他才二十二,這就不小了?


    李青俠說,杜春芳也說。以前李龍匆匆迴來匆匆走了,今天能在家裏呆一晚上,他們就在李建國的院子裏聊天。幾個孩子也跟著湊熱鬧,打問著山裏的情況。李龍間或說一點,就夠李強他們羨慕向往半天了。


    後來李娟帶著李強去休息,陳麗蓉帶著兩個孩子迴老馬號。李龍想了想對李青俠說:


    “老爹,後麵讓俺二嫂住我那個院子西屋吧。屋子裏反正也沒啥,二嫂天天在馬號那裏住也不方便。”


    “嘿,這事我也想過,就是沒空和你說。”李青俠笑了,“行了,既然你說了,明天就讓你二嫂搬過來,正好也幫著你收拾收拾院子。”


    李龍心想二哥去奎屯也一個多月了,說不定就快正式入職,到時大概率就會把二嫂和孩子接過去。


    當然前提是正式工很快會分房子。


    這事他就不管了,到時讓老爹老娘和二嫂說吧,他明天一早還要迴縣裏,去山上。


    貝母季即將結束,李龍也想著好好收個尾。


    按後世某些人的話說,掙一季的錢,剩下的半年就可以休息了。他肯定是休息不了,但會輕鬆很多。


    畢竟算了算,編抬把子的錢和倒貝母的錢加起來,自己賺的,差不多能過萬。


    這麽一算,李龍有點驚了。


    現在自己有多少錢他也不是很不清楚,李龍打算這最後貝母季掃尾後,迴家好好盤點一下。也免得自己糊裏糊塗的。


    很晚了他才迴到自己的屋子裏。屋子裏是經常透氣,所以沒潮味兒也沒黴味兒。上一次迴來之後,他就把鑰匙留給了老娘,想必老娘經常會過來開門通風,曬被子。


    雖然老娘信心,但李龍享受的挺心安理得的。


    被子上有股子陽光的味道,這讓他感覺挺舒服。在自家睡覺和在木屋裏睡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同樣也要扣門,但槍是不用放在床頭了。偶爾能聽到外麵有狗叫聲,然後就有人喝斥。這才是田園生活嘛。


    很久沒有睡的這麽踏實,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太陽光已經透過窗戶斜著照到了西麵的牆上。


    很好看。


    李龍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去院子裏壓了水洗漱,完後到後麵院子吃飯。


    李建國和他一樣也是才起來,院子裏自行車不在,一堆網放在塑料布上,旁邊的小盆子裏還放著小半盆狗魚。


    梁月梅和陳麗蓉已經到地裏幹活了,李青俠已經給陳麗蓉說了搬的事情,陳麗蓉也很高興,說上午要幹活,中午迴來搬。


    幹的活主要還是地裏的鋤草。打瓜已經開始爬秧,梁月梅對這個很重視。冬小麥、玉米什麽的都是常規種植,種了多年不會出問題,這打瓜頭一年種,承載著的是家裏通過經濟作物致富的希望,梁月梅一點也不會大意。


    往常大田地種莊稼,鋤草這種活幹的比較粗,鋤一遍後,雜草長的快,隔一段時間隻要莊稼長起來,隻需要把大草鋤掉就行。


    畢竟地塊比較多,幹不了那麽細。


    但這十畝打瓜,梁月梅在李建國不在的情況下,隔幾天就要去鋤一遍草,基本上保證田裏就隻有打瓜苗。


    李龍他們去山裏之前也給梁月梅說了,打瓜苗兩到三片葉子的時候,就可以間苗了。這玩意兒就是每穴留一個壯苗就行。間苗是個累活,蹲在那裏一步一挪,往往一天下來,人幾乎就不能走了。


    但這活硬是讓梁月梅和後來加入的陳麗蓉兩個給幹完了。


    也因此,兩妯娌關係一下子就好了起來,跟姐妹一樣。


    “這一覺睡的舒服。”李建國拿毛巾抹了一把臉,說道,“山裏地窩子還是潮,黑,住著難受。”


    “那是,那真不能常住。”李龍笑著說,“要不是哈裏木玉山江他們給我蓋了木頭房子,我也不會經常往山裏跑。不管是住地窩子還是住他們的冬窩子,都不好受。”


    “你那木頭屋子真好。”李建國想起來去年砍大掃把杆子的時候在木屋裏住著,哪怕睡地板也比住在地窩子裏強。


    “嗯,我也覺得。”李龍點頭,“今天還得迴去。”


    “咋還要迴去?貝母還沒收完?”李建國問道。


    “還差個尾巴。”李龍去到桌子那裏。飯菜在這裏扣著,他揭開看到饅頭,苞穀麵糊糊,炒的菜。


    “應該快了吧。”李建國過來一起坐下來吃。


    “三五天吧,貝母開花,就結束了。”


    李建國點點頭,不再說話。


    杜春芳在菜園子裏出來,看兄弟兩個吃飯,笑著就坐在菜園子門口撿著韭菜。中午打算包餃子,她現在幹活也挺主動,自己家的孩子,兄弟和睦,妯娌親近,孩子也懂事,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作為長輩,多幹點沒啥。


    以前偏李龍,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隻能偏小的,現在家裏條件都好了,大的小的都不需要她操心,那就按自己的心意來,想幹幹,不想幹就不幹。


    總歸是明白事理的。老大主持著這個家,在山裏呆了近一個月,黑了那麽多,總得做點好吃的補補。李龍滿臉紅光,一看就不缺好吃的,天天忙著掙錢,自己也顧不上,等再迴來再說吧。


    早飯吃完,李龍又和老娘聊了一會兒,講一些山裏的小故事,聽聽老娘說老爹逮魚,以及孩子,村子裏的事情。事情大小無所謂,隻是母子兩個聊聊天,杜春芳就很開心。


    “……嘿,你不知道,那天你爹多高興!下網逮著一條四五公斤重的大鯉魚,尾巴紅紅的,真漂亮!你爹就說,小龍要在就好了,一家人把這魚做了吃一頓,賣掉劃不來。不過最後還是賣掉了,吃不掉,那玩意兒太大了,光一片鱗就得五分錢殼子那麽大……”


    老娘說的五分錢殼子,是指現在還在通行使用的五分鋼蹦兒,比成年人指甲蓋要大些,這就真不小了。


    “……每天都弄些狗魚迴來,我就說這玩意兒弄迴來幹啥?開剝著滑得不行,吃起來腥的不行。他說那不一樣,這個可補了,經常吃對身體好……”


    “就是好。”李建國正在開剝小狗魚,聽到老娘的話就說道:“燉個湯,喝著鮮。在山裏小龍逮過兩次,那喝著湯真美。”


    “那今天晌午就燉個湯。”杜春芳笑笑。


    李龍陪著老娘聊了幾句後,便去了自己的院子,開著拖拉機離開,路過大哥院子的時候,對門口的老娘招了招手,然後加大了油門。


    拖拉機開到縣裏時候已經是上午,李龍去食堂買了一兜包子,然後去油庫加了油,又帶了些油,去了山裏。


    山裏木屋的邊上,有人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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