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雪地裏發出劈啪的脆響,鄔淩將融化的婚戒芯片按進掌心。


    盛瑤包紮紗布的手還停在半空,軍用平板上跳動的克萊因瓶拓撲圖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收縮膨脹,像顆被困在二維空間的活體心髒。


    "我們得去勘察現場。"鄔淩突然扯下燒焦的戰術手套,碳化的皮膚簌簌掉落。


    全息投影裏總參謀長的授勳詞還在循環播放,他的聲音卻像淬過液氮般冷硬:"不是月球背麵。"


    盛瑤的睫毛結著冰霜顫動:"可是圖像顯示..."


    "那是引力波經過火星軌道時產生的鏡像投影。"鄔淩用牙齒扯開新的止血繃帶,月光照亮他脖頸處三年前在敘利亞留下的彈孔疤痕,"真正的坐標在格陵蘭冰蓋下,誤差不超過五十米。"


    運輸機螺旋槳切開極光時,盛瑤正在檢查量子定位儀。


    艙內泛著幽藍的應急燈光,鄔淩突然按住她調試設備的手:"把防護服第三層的氣密閥拆掉。"


    "會失溫..."


    "對方在冰層裏埋了次聲波共振器。"他剪斷自己袖口的碳纖維布料,將盛瑤的防護服領口裹緊,"當心跳頻率與冰層固有頻率一致..."運輸機劇烈顛簸起來,舷窗外掠過成群結隊的磷光,像是成千上萬隻機械水母在電離層遊弋。


    冰原上的腳印轉瞬即逝。


    鄔淩突然拽著盛瑤撲進冰裂隙,三枚菱形冰錐擦著他們的防護罩飛過,在身後炸開靛藍色的電磁脈衝。


    盛瑤的唿吸在麵罩上凝成霜花:"是主動防禦係統?"


    "更像是某種報警裝置。"鄔淩用軍刀挑開冰層,露出底下流淌著熒光的管線,"看這些量子糾纏態的液氮導管——"刀刃突然迸出火花,整片冰原開始發出管風琴般的低頻轟鳴。


    盛瑤的驚唿卡在喉間。


    她的左靴突然陷進突然軟化的冰麵,防護服警報器發出刺耳鳴叫。


    鄔淩反手抽出腰帶裏的納米索,卻發現冰層下蠕動的黑影根本不是機械裝置——那些由暗物質構成的觸須正沿著地磁線脈動,將盛瑤的右腿拽向更深的維度。


    "別動!"鄔淩的瞳孔映出十二麵體的拓撲結構,他扯開三層防護服,將裸露的胸膛貼住冰麵。


    心電監測儀的蜂鳴聲中,暗物質觸須突然轉向他心髒處的舊傷疤,那裏殘留著敘利亞戰場上未取出的彈片。


    當盛瑤被甩迴冰麵時,量子定位儀顯示他們已偏離坐標點三百米。


    鄔淩咳出的血珠在零下六十度的空氣裏凝成紅寶石般的結晶,他盯著冰層深處閃爍的奇異符號:"不是人類已知的數學體係..."


    "你的肋骨!"盛瑤摸到他防護服下不自然的凸起。


    鄔淩卻抓起把帶血的冰碴按在定位儀表麵,全息地圖突然扭曲成克萊因瓶結構,某個二十麵體的虛影在冰淵深處緩緩展開。


    他們同時聽到了那個聲音。


    既不是機械合成音也不是生物聲波,更像是質數在四維空間具象化的震顫。


    盛瑤的平板自動繪製起分形幾何圖,當第七個斐波那契螺旋完成時,鄔淩突然用軍刀刺穿設備。


    "它在學習我們的數學語言。"冷汗從他下頜滴落,在冰麵上蝕刻出微型的十二麵體凹痕,"脫掉所有電子設備,現在。"


    暗物質構成的冰階在他們腳下時隱時現。


    盛瑤的唿吸漸漸急促,防護麵罩突然在某個台階處迸裂。


    鄔淩扯下自己的供氧管塞進她嘴裏,卻在下一秒踩中蠕動的黑影。


    時空扭曲的刹那,他看到冰壁上浮現出父親年輕時的麵孔——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的樣貌,卻穿著最新型的太空軍製服。


    "當心!"盛瑤的尖叫被引力異常撕碎。


    鄔淩抱著她滾下冰坡時,後頸突然觸到某種比絕對零度更冷的物質。


    他的戰術目鏡自動對焦,在視網膜投射出令人戰栗的畫麵:二十麵體結構的黑色建築正在冰層中自我複製,每個棱角都流淌著不屬於這個宇宙的光譜。


    盛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心跳...在和建築共振?"


    鄔淩按著胸膛舊傷的手微微顫抖。


    彈片在皮下發出蜂鳴,與冰層深處的震動形成完美諧波。


    當他掰開盛瑤攥緊的拳頭,發現她不知何時握住了塊閃著幽光的冰晶——那裏麵封存著半枚帶齒痕的軍徽,正是父親當年別在領口的樣式。


    運輸機殘骸在遠處爆炸的火光中,冰原開始坍縮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


    鄔淩撕開防護服,將嵌著彈片的傷口貼住冰麵,在劇痛中捕捉到一組震蕩頻率。


    當第七次諧波達到峰值時,盛瑤突然指著他的血在冰上繪出的圖案:"這是...黎曼猜想中非平凡零點分布的拓撲模型?"


    坍縮的冰層在此刻靜止。


    鄔淩的鮮血順著希爾伯特曲線流淌,在某個由量子上同調環構成的節點突然懸停。


    他拔出父親留下的軍刀,刀柄處的磨損痕跡與冰晶中的齒痕完美契合。


    鄔淩的血液在冰麵上蜿蜒成詭異的拓撲圖形,盛瑤的指尖順著希爾伯特曲線的軌跡顫抖:"這些凝固的血珠...正在形成龐加萊猜想的證明模型!"


    軍刀突然發出蜂鳴,刀柄上的磨損痕跡與冰晶中的齒痕產生量子糾纏。


    冰層深處傳來晶體生長的脆響,二十麵體建築表麵裂開一道克萊因瓶結構的入口。


    鄔淩扯下破損的防護服襯裏,將盛瑤的手掌按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記住我的心跳頻率。"


    暗物質台階在腳下虛實交替,盛瑤的量子定位儀殘片顯示他們正沿著超立方體對角線移動。


    當第七次感受到失重時,鄔淩突然將軍徽碎片刺進冰壁——金屬與暗物質接觸的刹那,整個空間像被揉皺的錫紙般展開,露出布滿管狀突起的銀色甬道。


    "等等!"盛瑤抓住鄔淩的手腕,戰術手電照亮甬道頂部密密麻麻的晶狀體,"這些棱鏡排列方式...是麥克斯韋妖的光學陷阱。"她撕開急救包,將止血粉撒向空中。


    飄散的粉末突然在某個臨界點自燃,勾勒出縱橫交錯的激光網格。


    鄔淩解開頭盔的金屬束帶,碳纖維外骨骼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他將軍刀甩向四十五度角的晶簇,折射的激光瞬間熔斷三米外的發生器核心。"跟著我的腳印。"破碎的冰晶在他腳下形成離散的傅裏葉變換圖譜,"每步不超過0.33秒。"


    他們在甬道盡頭遇到了液態金屬門。


    盛瑤注意到門框上蝕刻的斐波那契螺旋:"要聲紋驗證?"話音未落,鄔淩突然用沾血的拳頭砸向金屬表麵。


    彈片在骨骼間震動產生的諧波,讓液態金屬顯現出腦溝迴般的紋路。


    "不是聲紋。"鄔淩將耳朵貼在門上,"是心髒瓣膜開合時產生的次聲頻段。"他抓起盛瑤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引導她感受彈片隨心跳震顫的特殊節律。


    當第三次房顫來臨時,液態金屬突然固化成布滿孔洞的篩狀結構。


    穿過金屬門的瞬間,盛瑤的唿吸停滯了。


    數以萬計的暗物質觸須從穹頂垂落,每根觸須末端都懸浮著不同年代的軍事裝備——他們看到了1967年的核彈頭保險裝置,還有印著2075年編號的等離子步槍。


    "時空褶皺。"鄔淩用軍刀挑起觸須間的粘液,液體在空中形成狄拉克方程式的符號,"抓緊我,別碰任何..."話音未落,盛瑤的辮梢擦過某根觸須,整片空間突然開始莫比烏斯變換。


    鄔淩猛地將她撲倒,看著她的發卡穿過突然出現的蟲洞,重新墜落在三分鍾前的冰階上。


    他們在環形迷宮中遭遇了七次時間迴廊。


    當鄔淩的肋骨終於承受不住劇烈運動而錯位時,盛瑤突然指著自己防護服上凝結的霜花:"這些冰晶的生長方向...是破解克萊因瓶結構的密鑰!"


    鄔淩咳出的血珠在零重力中懸浮,折射出迷宮的十一維拓撲模型。


    他扯出斷裂的肋骨,蘸著鮮血在冰壁上畫出超對稱弦理論的振動模式。


    暗物質觸須突然全部指向某個坐標,坍縮成霍金輻射狀的霧團。


    穿過霧團的刹那,量子屏障的藍光灼傷了他們的視網膜。


    這道由弦理論九種振動模式交織而成的光幕,正在吞噬鄔淩傷口滲出的血珠。


    盛瑤發現自己的掌紋在屏障表麵形成了黎曼猜想的非對稱分布圖,而鄔淩的心跳正在與屏障的震動產生量子糾纏。


    "需要觀測者坍縮波函數。"鄔淩摩挲著胸前的彈片疤痕,那裏殘留著與父親最後一次並肩作戰時的宇宙塵埃。


    他突然將盛瑤推向某個特定的時空曲率點:"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


    屏障在此刻發出超新星爆發般的強光。


    鄔淩的瞳孔映出無數平行時空的疊影,他看到二十年前的父親正在相同坐標點舉起軍刀,而未來的自己渾身纏繞著量子隧穿效應的紫色電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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