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


    阮眠霜隱約猜到,這是自己從前的名字。


    齊雲舒似是想到什麽,嘴角揚起:“你出生時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們皺巴巴的,你可漂亮了。所以,母親給你取名清婉。”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祖母一定很喜歡《詩經》。”


    “是啊!”阮朔想起一事,“你要不要把名字改迴來?”


    阮眠霜搖頭:“用慣了,改了有些拗口。”


    老人似是陷入迴憶,感慨道:“當初,你不到一歲就會喊祖父祖母,三歲時,蓉兒抱著你念《千字文》,你也能咿咿呀呀地背下來……”


    阮眠霜麵帶微笑,似乎在努力迴憶與祖母相處的時光。


    阮孝明一直想插話,思索一番後,厲聲指責:“哪有人認祖歸宗後還改了姓名,這是不孝!”


    阮朔被打斷,頓時怒了,抄起手邊的茶盞就朝老三砸去。


    他有什麽資格指責?


    “你就孝順了?我昨天吩咐了多少迴,你今日務必把老二帶迴府,你把人帶哪去了?”


    阮孝明唯唯諾諾地低下頭,小聲嘟囔:“他和齊國公世子去萬豔閣喝花酒了,我哪勸得動!”


    “還不是你帶壞了平兒!”阮朔又氣到劇烈咳嗽。


    齊雲舒臉色一白,說到底,自己丈夫是被嫡親哥哥帶壞的。


    察覺到不妥,阮朔揮手:“你先和老大去認人吧!認完人,再讓趙嬤嬤帶你到書房見我。”


    阮眠霜點頭:“好。”


    三叔太喜歡找存在感了,這蠢人鬧得她心煩。


    阮眠霜跟著大伯離開正廳,兩人走到花園,兩個女孩迎了上來。


    “父親。”


    “大伯。”


    阮眠霜抬眸,就見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女子站在前方。


    阮孝全介紹:“我和三弟既是兄弟也是連襟,這是我的次女幼玲,這是三弟的長女幼熙。”


    “這位就是二房長姐吧?”阮幼玲好奇地打量著阮眠霜,由衷地誇讚道,“姐姐真好看!”又轉身問,“爹爹,你是要帶長姐認人嗎?”


    “是。”


    “交給我們吧!”阮幼玲嘚瑟地抬起頭,舉止俏皮。


    阮眠霜被她的動作逗笑了,比了個手勢,身後的夢蘭立即取出兩隻糯種飄花玉鐲。


    阮眠霜牽起二人的手,為她們佩戴玉鐲:“勞煩兩位妹妹了。”


    阮幼玲忙拒絕:“長姐,這玉鐲太貴重了。”


    買這種品相的玉鐲,至少要花三百兩銀子。


    阮幼熙肘了一下堂姐:“你看到長姐晚上的玉鐲了嗎?人家分明不差這點銀子。”


    語氣發酸,聽著別扭。


    阮眠霜也不計較,她有拿到玉石的門路,這玉鐲不值錢。


    阮孝全板著一張臉:“看來我要讓三弟教教你規矩了。”


    阮幼熙恨恨一跺腳,直接拿著玉鐲跑了。見父親的臉色愈發難看,阮幼玲硬著頭皮道歉:“幼熙被姨母……三嬸慣壞了,長姐莫怪。”


    阮眠霜搖頭:“無事。”


    從商多年,什麽人沒見過,她犯不著為這雞毛蒜皮之事動怒。


    以後和三房少些往來就好。


    跟著阮幼玲轉了一圈,阮眠霜把大房和三房的人認全了。


    承恩侯府的這一輩人,幾乎全是女子。


    大房有一位堂兄,三年前考上了進士,如今是華縣縣令,娶了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有一個兒子;還有一位堂弟,年僅六歲,剛剛啟蒙;有五位堂妹,兩位已經出嫁。


    二房比大房冷清,隻有阮欽玨一個男子,庶出的妹妹僅兩個,過兩年開始議親,上迴見時,一人恭敬一人虛偽。姨娘倒是挺多。


    三房實慘,就一個女兒,杜姨娘懷著一個,據說是男孩。


    認全人,阮眠霜隻覺得承恩侯府有些後繼無力。


    男丁稀少,小輩僅一人有為,孝字輩無人。


    祖父承恩侯看似精神矍鑠,實則內裏虧空,也不知能撐多久。


    等小弟考取功名,祖父的身子怕是也敗進土裏了。


    大伯的性子,說得好聽是清高,說的難聽是死板,這種人最不擅長維係人際關係。


    三叔有小聰明,但心思不純,不想著侯府欣欣向榮,就想拖人下水,女兒也養歪了。


    至於渣爹……已經歪了。


    若說侯府有什麽人脈……


    當今太後和已故老夫人是表姐妹,自幼感情深厚。


    這侯府也不怎麽風光啊!


    阮眠霜迴到正廳,趙嬤嬤已等候多時,立即帶著她去書房。


    入屋時,祖父躺在軟榻上,季管事給他倒了一杯藥茶。


    見人來,他緩緩起身,取出一個枕頭靠著,招了招手。


    “過來。”


    季管事搬來木凳,阮眠霜坐下,和祖父對視。


    阮朔輕笑:“你倒是不怕我,我那三個兒子都沒你這膽識。”


    “祖父說笑了。”


    “說吧,為什麽讓你母親調查安陽縣主?”


    老人坐直了身子,眼中的慈愛少了許多,反而多了上位者的氣勢。


    阮眠霜也不怯:“祖父應該知道,我已嫁人,夫君攀上濮陽郡王府,想休妻後當乘龍快婿。安陽縣主身份尊貴,怎麽可能看上裴雋這個農家子?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貓膩。更何況,我要報複裴雋,必定繞不過安陽縣主,甚至濮陽王府。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阮朔覺著有趣:“你就沒想過告訴裴、裴——”一時沒想起名字,“告訴裴公子,你是承恩侯府的嫡大小姐,繼續這段婚姻?”


    阮眠霜反問:“祖父會相信一個背叛過你的人良心發現嗎?”


    “你母親打聽到,濮陽郡王派人追殺一個江湖人士,我命人救了他,此人現在京郊別莊。”阮朔透露了一部分消息,食指輕輕的敲擊桌麵,一聲一聲,似扣在人心,“那你要如何?”


    這個問題,阮眠霜早就想好了。


    “先把我跟裴雋、安陽縣主之間的事情放出去,再把身世公開,讓濮陽王府主動找我們和解。”


    “把消息放出去,你就注定要和裴雋和離了。”阮朔垂眸沉思片刻,問,“你不怕流言蜚語?”


    阮眠霜食指指天:“高宗、仁宗之妻皆為二婚。她們詆毀我,便是蔑視皇威。”


    阮朔沒想到孫女這麽癲,直接給人扣了一頂大帽子。


    他盯著孫女的眸子看,似乎想從那片漆黑裏看出什麽,阮眠霜沒有一點退縮,隻是淺笑著看他。


    阮朔收迴視線,又問:“你就不怕我拿你聯姻?和離的嫡女,一樣可以聯姻。”


    阮眠霜從容一笑:“祖父應當聽說過我經營的商號。如果我的價值比聯姻更高,您應該知道,什麽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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