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縣。


    原本還算繁華的縣城,此刻成了死寂的廢墟。


    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和灰塵,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這裏的悲劇。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臭氣味,混合著草藥焚燒後的焦糊味,令人作嘔。


    縣城中心廣場,原本是最熱鬧的地方,如今卻堆滿了焚燒過的灰燼和殘骸。


    幾具被草草掩埋的屍體從土堆中露出半截,蒼白的手臂和腐爛的麵容令人不寒而栗。


    縣衙的大門緊閉,門口的石獅子上落滿了灰塵,顯得格外淒涼。


    這裏已經是一座死城,在縣令感染瘟疫死後,縣丞沒有逃走,而是下令將感染了瘟疫的人集中到廣場焚燒。


    哪怕人還活著,也要燒。


    那一日,無數百姓慘叫,在火中掙紮,想要逃離這火海,但瘟疫讓他們奄奄一息,隻能在火海中翻滾,然後喪生。


    縣城內的那些醫館,也在緊急應對,焚燒草藥,想要通過這種方式降低瘟疫的傳染,不過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即便縣丞已經及時做出了應對,但還是避免不了瘟疫的蔓延,除了那些逃出去的百姓和士族外,留在這裏的人幾乎都被感染。


    縣丞也不例外,在最後時刻,他下令關閉了縣衙大門,然後帶著老婆孩子,在縣衙內自焚。


    整個縣城都成了地獄,路邊隨時可以見到屍體。


    哪怕過去了這麽久的時間,這裏依然沒有任何人敢踏足,誰也不知道瘟疫有沒有散去。


    而今日,這死寂的縣城卻來了不速之客。


    一名軍侯帶著二十名官兵,驅趕著幾十名衣衫襤褸的流民站在了縣城大門口。


    幾十名流民臉上有著恐懼和猶豫,腳步遲疑不前。


    軍侯孫戟眼中也有著一絲畏懼,他不想來幹這事的,但誰讓他在軍中資曆最低呢,此刻看著死寂一片的縣城,心裏也有些打鼓。


    盡管他臉上戴著口罩,又用黑巾蒙臉,但還是感到害怕,麵對瘟疫沒有誰不害怕。


    這可是能要人命的災難,比饑荒還要可怕。


    身後的二十名官兵也都同樣如此,眼睛死死盯著那敞開的大門,就仿佛那裏麵有什麽怪獸要跳出來一般。


    孫戟深吸口氣,沉聲道:“還磨蹭什麽,趕緊進去,早點幹完早點迴去。”


    “隻要你們將屍體搬出來,迴去就能領到糧食,你們難道想要眼睜睜看著你們的妻兒餓死嗎?”


    幾十名流民沉默了片刻,一咬牙拉著板車進入了縣城,這一趟差事,他們心裏清楚大概是要死的,但隻要能給妻兒掙一點吃的,那也值了。


    隻希望這些官爺能說話算數。


    縣城大門口就有不少屍體,哪怕天氣寒冷,這些屍體也都開始腐爛,流民們搬了十多具屍體,放在板車上,用草席蓋好拉了出來。


    ……


    青岩山下。


    柳驍帶著官兵再次到來,他們每人都戴著口罩和麵巾,手上戴著手套。


    “上山。”


    官兵們立刻行動起來,推著幾輛裝滿屍體的木板車,沿著山路緩緩向山寨進發。


    那些屍體被草草包裹在破布中,腐爛的氣味即便隔著口罩也能隱隱聞到,令人作嘔。


    這一次,柳驍依然選擇了晚上行動。


    夜色如墨,義雲寨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有著火光亮起,將寨子四周照得明亮,哨塔上有著山賊巡視。


    官兵接二連三的出招,讓裴雲也不敢掉以輕心,雖然覺得官兵不敢再正麵攻打,但小心無大錯。


    原本隻有兩人值夜,被裴雲增加到了四人。


    四人手中都拿著強光燈,向著四周照射,確保不會讓敵人摸黑靠近。


    柳驍一揮手,頓時官兵分成兩部分,二十名官兵推著板車原地待命,其餘官兵則是向著山寨靠近。


    很快就被強光照射到,四名山賊一驚。


    真的被大當家猜到了,這些官兵不死心,居然還想來夜襲。


    嗶嗶嗶!


    值守的山賊吹響了口哨,頓時劃破了寧靜的夜晚。


    “衝!”


    柳驍大吼一聲,帶著數百名官兵向著山寨衝去,推著板車的官兵則是趁機繞到了側麵,迅速向著寨牆靠近。


    官兵並沒有攻打寨門,隻是為了聲東擊西,吸引巡守山賊的注意,不讓他們發現靠近的板車。


    不多時寨門打開,山賊們已經穿戴整齊衝了出來。


    柳驍吃了一驚,對方動作怎麽會這麽快,這些山賊不睡覺的嗎?


    還是說山賊知道他們今晚會來,又提前準備好了。


    隻是怎麽可能啊!


    他們這次行動也算保密了,運了屍體迴來,直接就來了青岩山,沒有人知道他們這個計劃,山賊怎麽會提前準備。


    計劃泄露了?


    柳驍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上一次他們夜襲,山賊們便嚴陣以待,他還沒有多想,而這一次又是這樣。


    雖然這次的寨門打開比上次慢,但如此短的時間,又是在這冷夜,從聽到哨聲到起床穿衣,裝備齊全,換成是官兵也需要差不多一刻鍾。


    而這些山賊半盞茶時間不到就已經可以出來戰鬥,這不是提前準備好了是什麽。


    “有內鬼,停止……“


    柳驍被山賊打怕了,想要停止行動,但見到板車已經靠近了寨牆,山賊們的注意力全在他這邊,一咬牙準備挨頓打再跑。


    裴雲見到這些官兵,二話不說便帶著山賊衝了過去。


    戰鬥自然沒有什麽懸念,慘叫聲劃破夜空。


    “退退退!”


    柳驍再次大喊起來,帶著人又跑了,裴雲無語,這群官兵是不是腦袋有病,明知道打不過還來,死了一些人就跑,是嫌官兵人數太多,特意讓手下來送死嗎?


    “大當家!”


    就在此時,寨子中有著驚恐的聲音傳來。


    “屍體!好多屍體!”


    裴雲急忙迴轉寨子,便見到十多具屍體出現在院子中,這些屍體大多腐爛不堪,彌漫著難聞的腐臭味。


    阿九等孩子直接嚇壞了,就連禾娘等女眷也忍不住胃裏翻湧想吐。


    常威走過去踢了屍體兩腳,笑道:“這些官兵真是天真,用這些屍體來嚇唬我們嗎?”


    其他山賊也都笑了起來,這些屍體看著確實有些可怕,但對於他們來說這幾天見的屍體多了,根本就嚇不到他們好嗎。


    裴雲皺眉,官兵不會這麽無聊吧,死了一堆人就為了將屍體扔進來。


    “將這些屍體抬出去埋了。”光頭吩咐幾個山賊。


    “別動。”


    裴雲陡然想起了什麽,大喊一聲,“這有可能是瘟疫屍體,離遠點。”


    眾山賊的笑容僵在臉上,常威更是身體一顫,他剛才可是去踢了屍體一腳,這不會被染上瘟疫吧。


    寨子中其他人也麵色驚恐。


    瘟疫啊!


    這個時代無解的災難,隻有靠時間去慢慢消磨,而現在這麽多屍體出現在寨子中,也就是說他們有可能染上瘟疫。


    這下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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