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肉兩塊五,焦溜大腸一塊三……


    孫長寧正飛快的在心裏計算著這一桌菜的價格。


    明明剛剛已經付了錢和票,卻還是忍不住又核對了一遍。


    不是他小氣舍不得,而是……


    他剛來廠裏報道,工作不到半個月,距離開支還有一個星期零三天。


    這頓飯吃完,他的家底恐怕堅持不到關餉的日子啊!


    “愣著幹什麽?吃啊!”


    孫長寧迴過神,對上李天明的目光,不禁又是心頭一緊。


    “哦,好的,好的,我……我在吃,那個……李蓮同誌,你也吃,不要客氣。”


    孫長寧現在也隻能打腫臉充胖子,誰讓他惦記著人家的妹妹呢。


    作為剛分到棉紡廠的大學生,年輕帥氣,前途光明的孫長寧自然不缺少仰慕者,但他卻一眼就相中了李蓮。


    “你覺得我妹咋樣?”


    “好,呃……”


    哥!不能這麽突然襲擊,我完全沒有準備。


    再問一次行不行啊!


    心裏想著,下意識的看向了李蓮。


    李蓮連忙低下頭,臉紅得像剛剛染過。


    這一幕都被李天明看在了眼裏。


    唉……


    妹子大了,再老實的孩子,也到了春心萌動的時候了。


    更何況……


    這小白臉子,確實有招女孩兒喜歡的資本。


    “哪人啊?”


    “浙江寧波!”


    “城裏人?”


    “不是的,我家也是農村。”


    “家裏都有誰?”


    李學工和石淑玲不在,李天明就是大蓮的家長。


    “哥!”


    “老實吃你的!”


    李蓮不敢反抗,李天明讓她吃,她就老老實實的吃。


    “問你呢!”


    孫長寧連忙迴道:“父母,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家庭成員組成倒是不複雜。


    “學曆!”


    “大專畢業!”


    學曆差距有點兒大。


    大蓮小學都沒念完。


    “我們家是農村的。”


    “我知道!”


    “我妹小學沒念完。”


    “我也知道!”


    “然後呢?”


    呃?


    孫長寧一愣,沒明白李天明的意思。


    “你父母辛辛苦苦培養出個大學生,以你的學曆以後肯定是幹部編製,你覺得……你父母能讓你娶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農村丫頭!”


    當啷!


    李蓮手中的筷子落地,慌忙撿了起來,頭垂得更低了。


    李天明看著大蓮,感覺自己像是個強拆有情人的惡徒。


    但是,人要麵對現實,縱然李天明有信心,要不了幾年,他的妹妹就能成為這個小技術員高攀不起的存在。


    隻不過,目前來看,兩個人並不般配。


    盡管大蓮一句中意孫長寧的話都沒說。


    可李天明什麽沒經曆過,大蓮一些下意識的反應,已經將她的心思都暴露了。


    孫長寧呆愣了片刻,情緒突然變得激動。


    “我的感情和婚姻問題,當然由我自己做主,我……我父母會尊重我的決定,而且,國家也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主……”


    “少跟我扯淡!”


    唉……


    正在一旁看戲的服務員,整齊的在心裏發出了一聲歎息。


    最精彩的時刻,能不能別插掃興的話啊!


    “你這幾句屁話,我都懶得當耳旁風。我換個問題,你喜歡我妹什麽?”


    孫長寧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也不禁紅了臉。


    這個年頭,人們都是羞於袒露真情的。


    哪怕心裏再喜歡,也沒有時時掛在嘴邊的。


    可李天明的問題,又不能不迴答。


    他看得出來,李蓮的大哥,對她的感情問題,擁有著決定權。


    豁出去了!


    大不了以後不來這家戰鬥大食堂。


    反正也沒錢了。


    “李蓮同誌……秀外慧中。”


    這個評價倒是很貼切。


    李家的兄弟姐妹模樣沒有一個差的。


    以前大蓮在村裏幹農活,皮膚曬得有點兒黑,進廠以後,整天在車間裏悶著,白淨了不少。


    再加上吃的好了,人也胖了一點兒。


    論模樣的話,現在也不比城裏姑娘差。


    至於內秀,李蓮雖然小學沒畢業,可卻寫得一筆好字。


    孫長寧第一次注意到李蓮,正是因為看到了她抄的黑板報,當時就被那一筆娟秀的字給吸引了。


    等見到本人,更是直接陷了進去。


    “還有她很樸實,很漂亮,很勤勞,很……”


    “打住!”


    李天明趕緊叫停,再誇下去,大蓮都能母儀天下了。


    再看李蓮,羞得耳根都紅了。


    “要是你父母反對,你怎麽辦?”


    “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同意,我想如果他們了解了李蓮同誌,一定會喜歡她的。”


    還行!


    孫長寧要是直接迴答,他選大蓮,李天明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不走心的答案,連個屁都不如。


    如果是真心這麽想,那更不能和這種人處。


    父母都能不要,更何況是女人。


    “大蓮,你怎麽想的?”


    李蓮現在哪還說得出一個字。


    隻要不拒絕,那就是樂意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孫長寧感覺到了李天明態度的變化,立刻興奮道。


    “請問!”


    “你抗揍嗎?”


    啊?


    孫長寧怔愣當場。


    這是什麽意思?


    是想問他的身體好嗎?


    “我家裏一個爺的兄弟十四個,本家更多,你要是敢欺負我妹,別說棉紡廠,你就是逃迴老家,我也有辦法把你掏出來,所以,你小子最好給我小心著點兒,千萬別讓我逮著揍你的借口。”


    劉明海還是姐夫呢,都快被李天明給揍熟了。


    孫長寧這小雞崽子一樣的體格,捏巴死他,一隻手就夠用了。


    “我不會,我絕對不會,我一定會對李蓮同誌好,我保證。”


    李天明瞥了孫長寧一眼,點上支煙。


    “美什麽啊?我現在最多算是給你一個機會,想當我妹夫,還早著呢。”


    李天明說著起身。


    “吃飽沒有?”


    李蓮此刻腦子轉的有點兒慢。


    李天明又問了一遍,才反應過來。


    “飽了!”


    “走,送你迴去。”


    孫長寧聞言也要起身。


    “你老實坐著!”


    “好!”


    孫長寧哪敢拒絕,他有預感,李天明這個大舅子,隨時隨地都能要了他的半條命。


    一直快到棉紡廠的職工宿舍樓下。


    “大蓮,你真喜歡那個孫長寧?”


    說心裏話,孫長寧的條件確實很好,大蓮跟人家在一起,屬於高攀。


    “我……也不知道,就是和他說話,我……挺高興的。”


    傻姑娘!


    李天明被大蓮的話給逗笑了。


    明白了大蓮的心意,迴去以後,李天明就知道該怎麽和石淑玲匯報這件事了。


    “試著處一下行,但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吃虧,我說的……你明白嗎?”


    大蓮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發燙,差不多同樣的話,當初她進廠的時候,石淑玲也曾說過。


    李天明看著大蓮,苦笑道:“我現在都後悔送你進城了,你這個性子,咋讓人放心。”


    大蓮咬了咬牙,抬起頭:“哥,我會好好的,也知道該怎麽保護自己,我就是……想試一下,要是不行,我不強求。”


    這就對了!


    “行了,試著處處也行,省得將來後悔,那小子還行,不小氣,人也挺實在的,沒想到,我妹子眼光還挺好。”


    大蓮又紅了臉。


    “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哥,天都黑了,你怎麽辦?”


    “我還用你擔心啊?常跑夜路,早就習慣了,快上樓吧!”


    李天明說著,把石淑玲給大蓮準備的東西給了她,發動了拖拉機。


    “走了!”


    臨出棉紡廠大門的時候,又遇到了孫長寧。


    “大哥,一路好走!”


    我特麽撞死你!


    會說話嗎?


    李天明沒搭理這個晦氣的家夥,徑直出了廠門。


    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從路邊衝出來一個人。


    “李天明!”


    看清了對方的長相,李天明頓時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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