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豔梅娘家姊妹六個,她排行第四,父母40多歲才生下一個男丁,即便家裏條件不好,可對待這唯一的男丁,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全家所有人都要圍著這個男娃轉。


    方豔梅和她的姊妹們更是從小就被父母耳提麵命,要幫襯娘家這個老兄弟,護好了老方家唯一的根。


    其他姊妹嫁的都遠,隻有方豔梅嫁的李家台子離娘家最近,平日裏,但凡家裏有點兒什麽好東西,全被她第一時間送迴了娘家。


    就連地裏的紅薯,方豔梅都得撿著最甜的往娘家倒騰。


    為了這事,李學農不止一次的和她爭吵。


    自家的日子雖然因為李學農做赤腳醫生的緣故,要比別人家的條件好上一點兒,可也禁不住方豔梅一年到頭的連番掃蕩。


    娘家弟弟被喂得跟頭豬一樣,自己生養的五個兒子卻麵黃肌瘦的。


    尤其是老大天會,過了年就18了,放在農村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家裏7口人,現在還擠在三間半的土坯房裏,這親咋說。


    幸虧有個好侄子。


    如今大兒子成了國企的正式工人,端上了鐵飯碗,要是能像大哥一樣,分到房子的話,往後啥也不用愁了。


    可這不省心的娘們兒,從李天明第一次來家裏,說起這個工作崗位的時候,就惦記上了。


    方豔梅心裏咋想的,李學農和她做了20年的夫妻,還能不知道。


    “你又想說啥?”


    方豔梅聽李學農的語氣不好,其實心裏也知道,她想的那件事挺過分的,可就是……


    “天會他舅過了年都28了,地裏的活……他實在是幹不來,你看……能不能和天明說說,把給天會那個工作給……”


    “你想都別想!你也知道天會他舅都是奔30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不安心在家務農,他想幹啥?就他那樣的進廠當工人,你看他是那塊料嗎?”


    方豔梅最聽不得的就是有人說她娘家弟弟,那可是他們老方家唯一一條根。


    “我弟咋得罪你了,讓你這麽看不上?”


    “你讓我咋看得上他?奔30的大老爺們兒養不起老婆孩子,就知道朝出嫁的姐姐伸手,他也好意思。”


    要是擱往常,隻要說到這個話題,兩口子就得吵起來。


    可今天方豔梅忍了,她想為娘家弟弟謀一個長遠的打算。


    她又不傻,丈夫因為自己補貼娘家的事,已經吵過無數次了,再這麽吵下去,遲早有一天會來個總爆發。


    眼瞅著五個兒子一個個的越來越大,更要為今後做打算。


    總不能再這麽無止境掏空自家的家底。


    如果弟弟能去鋼廠做工人,端鐵飯碗的話,往後的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我這不是和你商量嘛,天明本事大,往後說不定還能再給天會找,這次就……”


    “你那臉皮是鐵皮做的?”


    李學農翻身坐了起來,看著想當然的方豔梅,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應該笑。


    “天明是我侄子,可他又不欠咱家的,給天會安排一次不行,還得安排第二次,幹脆往後咱家五個,別靠爹媽,靠天明這個堂哥算了。”


    “你也說了,天明是咱侄子,是天會他們的堂哥,幫幫兄弟們,還不是應該的!”


    李學農聞言,差點兒沒忍住一巴掌抽過去。


    “你這話可千萬別往外說,我都嫌丟人,天明家裏啥情況,你不知道是咋的?二嫂沒的早,二哥又是個混不吝,對親生兒女不管不問的,都靠天明一個半大小子,還得養活著仨小的,我這當叔的不說幫幫侄子,還得指望侄子反過來幫我,方豔梅,你要是再敢生這心思,咱倆也就別過了!”


    這麽些年,要不是看在方豔梅一個一個連著給他生兒子的份上,李學農早就不想跟這麽一個糊塗女人過了。


    看著挺精明的一個人,可隻要是娘家的事,那腦子轉得比磨盤都慢。


    家裏五個大小子,往後幾年一個個長大,蓋房、結婚,這些哪樣不要錢啊?


    可現在家裏有多少積蓄,要不是李學農把分到的錢一直藏著,早晚都得被方豔梅送去娘家。


    “你……你敢!”


    “我有啥不敢的?天會也大了,如今又進廠做了工人,天林過了年也16了,真當我還離不了你?方豔梅,我今天還劉把話撂在這兒了,再敢惦記天會的工作,咱倆就過到頭了。”


    李學農說著,抱起被子去了西屋。


    方豔梅這下傻了眼。


    兩口子以前也經常吵架,可李學農從來沒提過離婚的事。


    這次明顯是被氣得狠了。


    方豔梅坐在炕上,裹著被子哭了半宿,也沒見李學農迴來給她個台階。


    轉天,方豔梅頂著兩個黑眼圈老老實實的起來做飯。


    這個年代,女人離婚那可是最丟臉的事,更別說方豔梅過了年都39歲了,還是5個兒子的媽,要是把李學農逼急了,真和她離了婚,那可就隻有死這一條路了。


    吃早飯的時候,氣氛有些壓抑,完全不像昨天李天會剛到家的時候那麽喜慶,就連年紀最小的天青都預感到了不妙,就連喝粥都沒敢發出一丁點兒動靜。


    “這是咋了?”


    李天明推門進來,看到一家人默不作聲的,平時愛說愛笑的四嬸今天也沒了精神。


    “天明來啦!”


    李學農說著,朝方豔梅瞪了一眼。


    李天會連忙起身,給李天明讓座。


    “給,過兩天走的時候,我怕忘了,提前給你拿來了!”


    李天明說著遞過去一支鋼筆,一個記事本,都是鋼廠發的,之前在廠裏的時候,他的待遇和工程師一樣。


    “你是去學技術,平時少不了寫寫畫畫的,這些東西用得上!”


    不等李天會推辭,李天明就把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裏。


    “家裏沒啥事吧?”


    李天明還是感覺氣氛不太對。


    方豔梅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還是忍住了。


    “我媽要把大哥的工作給我舅!”


    老四天喜突然說了一句。


    李天明聽了,並不覺得驚訝。


    之前方豔梅就曾明裏暗裏的表達過這個意思,全都被他裝聽不懂給含糊過去了。


    工作崗位多難得,家裏還不夠分呢,哪能輪得上外人。


    方豔梅也當真是異想天開,如果不是親四嬸,李天明非得懟迴去不可。


    “我……我就是那麽一說,也沒說一定……一定要讓!”


    李天明點上根煙。


    “四嬸兒,按說我是晚輩,有些話不當說,可這畢竟關係著我兄弟的前程,我說了,您要是不愛聽,我也沒轍,您那個念頭就不該有!”


    方豔梅的那個娘家弟弟方大龍,李天明之前也見過,純純一個幹啥啥不成,吃啥啥沒夠的主兒。


    要是生在有錢人家也就罷了,偏偏普通農戶養出來一個紈絝。


    李天明要是沒記錯的話,方大龍這時候也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可依舊立不起來。


    在他的記憶中,方豔梅都八十多歲了,方大龍還時常過來,朝老姐姐伸手要錢。


    李天會兄弟幾個就沒有待見這個舅舅的。


    “您別忘了,家裏還有天會兄弟五個呢,往後都得蓋房、成親,哪個不得扒您和我四叔一層皮,還惦記著娘家弟弟,真不知道您是咋想的?真要是家裏有金山銀山也就算了,當姐姐的接濟一下弟弟,倒也沒啥,可您家裏多寬裕,我明年開春要蓋房,您先借我個三五百的!”


    呃……


    方豔梅被李天明說得啞口無言。


    家裏現在別說三五百,就連兩百塊錢都拿不出來。


    按說,家裏三個壯勞力,李學農平時給人看病也有一些收入,在李家台子應該算是日子頂好的人家,可是……


    “你問她能拿的出二百塊錢嗎?家裏有根針,都被他倒騰去娘家了。”


    李學農也是越想也生氣。


    “行了,四叔,您就別說了。”


    一人一句的說,沒一會兒就得嗆嗆起來。


    “四嬸兒,您心疼娘家弟弟沒錯,可就算是幫扶也得量力而為,再說了,這麽幫下去,哪天算一站?等我四叔歲數大了,賺不來錢呢?到時候您朝天會他們伸手?”


    這種事上輩子不是沒發生過。


    “以後娘家再有什麽事,差不多就行了,您那兄弟也是二十大幾的人了,得讓他自己立起來,再有就是啥事都和四叔商量。”


    說得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就該過了。


    凡是過猶不及。


    方豔梅又不是個蠢人,還能分不清楚輕重。


    娘家弟弟再重要,還能比自己的家更重要?


    能聽得進去最好,聽不進去也無所謂。


    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更何況李天明這個做侄子的。


    “行了,學慶叔讓我去一趟村支部,我就不待了。”


    李學農送到了門口。


    “學慶找你啥事啊?”


    李天明想了想:“應該是為了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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