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並不知道祝雲卿仍在顧影自憐。


    她離開雲華峰後,一路往著後山而去。


    禦獸宗共有大大小小近百個山頭,其中有半數都已有主,隻有一小部分無人關注。


    而這一小部分山頭裏便居住著許多不願居住修士靈府的靈獸。


    薑黎這次的目標便是一隻金丹後期的靈獸。


    她一路疾行,來到了一座長相酷似三根手指的山峰。


    沿著山路,徑直往中間的峰頂而去。


    清風徐來,沿途都安靜無聲。


    隻能聽到樹葉摩擦沙沙作響的聲音,以及她輕微的腳步聲。


    也不知是不是即將見到那隻靈獸,薑黎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


    說起來自己與他也好久都未曾見過。


    也不知他還肯不肯見自己。


    半個時辰後,薑黎攀登到山頂。


    一處宛若被刀劍削平的開闊平台,矗立著一座三人高的三角形石頭石。


    石頭的表麵凹凸不平,其上還有數條若隱若現的溝壑以及幽綠色的青苔,看起來就知是飽經雨打風吹,歲月風霜。


    薑黎看到石頭的那一刻,臉上緊繃的神色不禁緩了緩。


    她走上前,停留在石頭麵前,靜靜地注視著它。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石頭旁坐了下來。


    她什麽也沒有說,而是平靜地看著遠處的雲卷雲舒,頗有一種要在此地坐到天荒地老的感覺。


    “咄!你是誰啊,走遠一點,別挨著我!”


    突然,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從石頭裏飄出。


    並且隨著說話聲,石頭還朝著與薑黎相反的方向挪動了幾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薑黎聽到那熟稔的語氣,唇角忍不住彎了彎,“方正叔,好久不見。”


    “哼,誰是你的方正叔,你認錯石頭了!”


    石頭裏再度傳來不滿的聲音。


    薑黎露出討好的神色,拱手道:“方正叔,我錯了,我今日是來向你懺悔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果然是至理名言。”


    “你當真意識到錯了?”


    石頭的聲音和緩了些許。


    薑黎連連點頭,“我知錯了,真知錯了。”


    石頭重重哼了一聲。


    而後便是一陣石頭摩擦的聲響。


    圓滾滾的石頭上突然伸出了兩條石胳膊,又長出了兩條石腿,以及一個方形的石頭腦袋。


    他轉過頭,看向薑黎,石頭腦袋上深深的紋路拚湊出他模糊粗糙的五官。


    但薑黎還是精準地辨認出了他的神情。


    他在笑。


    薑黎也笑。


    方正叔是禦獸宗宗主雪鶴真人的契約靈獸。


    他因為不喜約束,脾氣率直,和雪鶴真人互相看不順眼,於是便來到這三指峰居住。


    隻有遇到雪鶴真人召喚,他才會下山,否則平日裏輕易不踏出三指峰一步。


    他也是薑黎在禦獸宗水唯一一個值得信賴的長輩。


    當初,薑黎為禦獸宗出生入死的時候,方正叔就曾勸過她不要這麽賣力,多為自己考慮。


    可薑黎沒聽。


    後來薑黎被眾人排擠的時候,方正叔就勸她不要去理會旁人的看法。專注自身。


    她也沒聽。


    等薑黎跌落萬丈深淵的時候,她才知道方正叔才是那個唯一關心她的人。


    其他人看重她,或多或少都有所圖謀,隻有方正叔一心為她考慮。


    她辜負了方正叔的一番心意,離開獸峰也自覺無顏來見方正叔。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的事,她恐怕再過去許久也沒有勇氣跨過這道檻。


    “方正叔……”


    薑黎又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在信任的長輩麵前,她終於忍不住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臉上露出脆弱和難堪之色。


    “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好了,不準哭,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醜死了!”


    方正叔嘴上雖然嫌棄,但身體很誠實地靠近了薑黎。


    如果不是體型差距過大,他此時恐怕都忍不住拍拍薑黎的肩膀。


    “對不起。”


    薑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方正叔行了一個大禮。


    這是她欠方正叔的。


    她該還。


    方正叔見薑黎如此鄭重,反而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這是做什麽?你別來這一套,我可不是這麽好哄的!”


    方正叔氣鼓鼓地說著,可腦袋上那條大大的石縫正以一種古怪的弧度向上揚著。


    薑黎有些想笑。


    太好了,方正叔依舊是以前那個嘴硬心軟的方正叔。


    他沒有變。


    薑黎聲音柔和,“方正叔,我這不是哄您,是向您賠罪。以前是我做得不對,不識好人心,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方正叔此時才終於肯正眼看薑黎。


    “你出來那麽久,現在才舍得來找我,說吧,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薑黎麵色一滯,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還真被我說準了!薑黎,你可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壞蛋!”


    薑黎老實地低著頭,任由他罵。


    豈料方正叔話音一轉,竟然笑了起來。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股石礪的粗糙味道,“不過,你這個倔脾氣,恐怕也隻有遇到麻煩才敢來見我,不然還不知你要縮著腦袋躲多久。”


    薑黎了解方正叔,方正叔何嚐又不了解薑黎。


    薑黎並不是隻遇到麻煩才想起他,而是不敢麵對他。


    麻煩事隻是促成薑黎來見他的契機。


    “說吧,遇到什麽事了。”


    薑黎搖了搖頭,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天空。


    方正叔看到她的動作立刻會意。


    這是他和薑黎之間獨特的暗號。


    指天的手勢便代表著雪鶴真人。


    搖頭則代表著不想讓人知道。


    方正叔點了點大腦袋,一層無形的結界張開,將它和薑黎包裹起來。


    “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方正叔,有一個問題我想向您請教,當年我父母遇害的事,您知情嗎?”


    薑黎也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在結界開啟之後,便立刻將心頭的疑問拋了出來。


    方正叔聽到她的話,有些疑惑。


    “你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問你父母的事?這其中難道有別的隱情?”


    方正叔的外表粗糙,酷似石頭,其實是心思通透。


    不然也不可能早早看出薑黎的困境。


    薑黎問出這個問題,他立馬就察覺到了更深層的含義,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幾分。


    “是,我懷疑我父母的死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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