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教室最前排,原本正在維持紀律的郭峰突然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


    不僅僅隻是他,整個班級,包括尤然,蘇曉雪,學習委員何燦,周鵬等,全部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此時,操場上已經傳來了激動人心的進場音樂。


    整個試驗高中各個班級開始有條不紊的在操場上集合。


    這個時候,作為班主任的李魔頭本來正要開口提醒,可是當她看到教室後排緩緩走來的少女時,同樣瞪大了眼睛。


    李魔頭之前看到許輕語身上的漢服時,就覺得很漂亮,不過那時候許輕語坐在課桌後,並沒有看到全貌。


    而且平時的許輕語太過低調,身上永遠穿著校服,長長的劉海能夠遮擋半邊臉頰。


    盡管全校師生都知道許輕語很漂亮,但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見過許輕語穿私服的樣子。


    現在。


    此時此刻。


    當許輕語手持班牌站起身形,當許輕語徹底不在隱藏自己的光芒,不僅僅隻是班級裏的同學,就算是班主任李魔頭都被驚豔到了,甚至連話都忘記說。


    “李老師,集合了。”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別人。


    而是楚星。


    楚星看到許輕語發抖的手時,就知道她雖然表麵鎮定,可內心卻已經再次緊張起來。


    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楚星便開口提醒。


    果然,隨著楚星的話語,李魔頭立刻反應過來,她神色複雜地看了許輕語一眼,隨後大聲吩咐道:“集合集合,快點下樓,班長組織一下紀律~”


    李魔頭的聲音把大家從夢幻中驚醒。


    這一刻全班默默排隊,楚星這樣的大高個注定排在最後一排,他和李飛,周鵬墊底。


    “星星,你眼光真的不賴,許輕語這身漢服,至少能給咱們班加十分。”


    周鵬湊到楚星身邊,小聲的嘀咕。


    楚星自然忘不了自誇:“那當然,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傑作。”


    班長郭峰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後排,他最喜歡和楚星對著幹,忍不住諷刺道:


    “說你胖你就喘上了,你也不看看這件衣服是誰穿,許輕語穿什麽都好看,你這身漢服要是給別的女生穿,肯定四不像。”


    楚星懶得和這個沙雕計較。


    一群人很快走下樓。


    等排在最後一位的楚星來到樓梯口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應該在最前排帶路的許輕語,居然蹲下身捂著頭停在了原地,而班主任李魔頭則是滿臉焦急地在她身邊開導著什麽。


    看到班長的身影,李魔頭立刻低吼道:“郭峰,你趕緊去前排維持紀律,讓大家不要慌。”


    在李魔頭的威壓下,郭峰根本就不敢停留,一路小跑去了最前排。


    與此同時,楚星終於走下了樓梯,他並沒有跟著隊伍上前走,而是停在了許輕語身邊,這個時候,李魔頭還在輕聲勸解著什麽:


    “輕語,真的不用給自己這麽大壓力,你就當這是一次考試,你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沒有人能夠打敗你的…”


    楚星看著少女緊張到發抖的身體,突然有些心疼。


    於是他朝著李魔頭開口道:“李老師,這裏交給我,班級那邊不能沒有你。”


    李魔頭張了張嘴,她本來還想訓斥楚星,讓楚星趕緊去排隊,可話到嘴邊,李魔頭卻輕輕歎息一聲,她把楚星拉到一旁,小聲囑咐道:“你盡量安慰,也不要給輕語太大壓力…咱們要做兩手準備,輕語要是實在不願意,就讓尤然代替她吧。”


    十四班,高一和高二的舉牌都是尤然率領的。


    尤然雖然沒有許輕語的驚豔,但勝在她喜歡表現自己,特別是人越多的地方她越自信,所以如果許輕語實在不願意上,讓尤然頂替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留下這句話,李魔頭看著前麵的隊伍,她實在放心不下,於是便一路小跑朝著操場跑去。


    此時,操場上已經人山人海。


    整個實驗高中上千學員全部聚集在操場上,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所在的班級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


    不僅僅隻是學生,看台上,校領導全體出動,平時很少露麵的校長也會祝詞。


    而就在這份人山人海中。


    許輕語把頭埋在胸口,是那麽的孤單。


    楚星沒有著急催促,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沒有在意地麵的灰塵,楚星一屁股坐在了許輕語身邊,他下意識想要掏煙吸一口,翻遍口袋卻發現,自己準備的糖剛剛給了許輕語。


    就在他輕輕歎息的時候,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突然伸了過來,隨著許輕語小手打開,一顆糖出現在手心。


    楚星轉過頭,便看到許輕語側過臉,正用眼角偷偷看自己。


    他沒有去接那顆糖,而是笑道:“你自己吃吧,緊張的話,吃一顆糖就好了。”


    許輕語沒有聽話收迴手,而是倔強地把手裏的糖往楚星麵前遞了遞。


    她知道楚星隻要有心事的時候就喜歡吃糖。


    這下楚星便沒有拒絕,從少女手心拿過糖,撕開包裝後,他猶豫了一下,本來他想把糖掰成兩半,卻發現這是一塊硬糖,就算他力量很大根本就掰不動。


    無奈,楚星直接上牙齒,放在嘴邊‘嘎嘣’咬成了兩半。


    楚星吃了半塊,將手裏半塊遞給少女。


    少女終於不再低頭,她抬起頭看他,一雙璀璨的眸子裏映出了少年的模樣。


    於是她接過糖,放在嘴裏,小聲道:“你不怪我嗎?”


    “為什麽要怪你?”


    “因為你為我付出了這麽多,可我卻臨陣脫逃了。”許輕語眼圈突然泛紅,她聲音嗚咽道:“我知道你暈血,可是為了給我做身上這件漢服,你手上被紮了這麽多針,留了這麽多血,你明明很害怕血,卻為了我能夠穿上漂亮的衣服,獨自一個人忍受暈血的恐懼~”


    這一刻的許輕語似乎看到了深夜,楚星一針一線縫製漢服時,針尖不小心紮破手指,鮮血流出時,他緊張,恐懼,甚至絕望的場景。


    可是楚星並沒有停下來。


    即便手指被紮破無數次,楚星依然堅持把這身漢服做完~


    而就在這身漢服的領口處,依然還殘留著一絲絲血跡。


    楚星為了縫製這身漢服,他付出的絕對不僅僅隻是一天兩夜不眠不休的辛苦,還有對鮮血的恐懼和絕望。


    同樣,正是因為想到了楚星的付出,許輕語才會感到畏懼~


    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沒有辦法迴應楚星那一份期待!


    上一世,楚星吸煙成癮。


    而現在,他為了戒煙,口袋裏隨時放一塊糖。


    嘴裏咯嘣咯嘣地把糖果咬碎,這才緩解了心底的焦慮。


    隨後,楚星笑了笑,他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暈血嗎?”


    許輕語茫然搖頭。


    “我總會做一個夢,夢裏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子給我唱歌,她身上穿著紅色的裙子,全身被鮮血染紅…”楚星目光看向許輕語:“你猜那個女孩是誰?”


    “是…”許輕語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她突然想起剛剛開學時,楚星總是睡覺,睡夢中,他總會輕輕呢喃,在夢裏要自己活下去。


    於是,許輕語脫口而出:“那個女孩是我?”


    “賓果…答對了,可惜沒有獎。”楚星抬頭看向遠方的操場:“開學前一天,我把你從車輪下救了下來,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可惜暈血的毛病卻沒有改掉。”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說過,以後無論你遇到任何困難,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衝在你麵前,幫你把所有的苦難全部掃平,所以,我絕對不可以暈血。”


    “我怕有一天你受傷了,身上流血了,但我卻因為暈血不敢上前,不敢去救你,甚至在你麵前昏倒,不但不能幫你,還會成為你的累贅,所以……”


    楚星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上麵密密麻麻紮了幾十個傷疤,他輕笑道:“所以,我就用針拚命紮自己,一開始手上流血的確很害怕,會感覺到恐懼,心跳加快,甚至無法唿吸~然後我會立刻把血擦掉,等平複下來,我會用針再次紮上去…左手的手指紮滿了傷口,就換右手,兩隻手都紮破了……我就不怕血了。”


    許輕語突然覺得自己的眼前變得無比模糊。


    她伸手去擦時,卻發現是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滴落。


    她想把眼淚擦幹,想要看清麵前少年的模樣,可無論如何努力,卻怎麽也擦不幹眼淚。


    操場上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


    金風送爽,碩果飄香,在這滿載收獲與希望的季節裏,我們滿懷熱情與期待,迎來了試驗高中2005年秋季運動會的隆重開幕……”


    主持講話完畢後,就是各個班級入場。


    許輕語作為十四班領隊,本來她要走在最前麵,不過之前楚星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隻想著讓許輕語大膽熱情的表現自己,高中生涯不要留下遺憾,卻沒有想過,許輕語真的不喜歡博眼球。


    楚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自作主張。


    於是他也不想多勸。


    反正還有尤然頂上去,就讓許輕語做一名觀眾好了。


    “如果你覺得緊張,就先迴班級休息一會,舉牌的任務就交給其他人吧。”


    楚星站起身形,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許輕語沒有參加其他項目,她不想參加運動會的話也沒有必要勉強。


    但楚星不行。


    他可是報了四個比賽項目,如果楚星缺席,李魔頭迴去絕對能扒了他的皮。


    楚星正要邁步離開時,一隻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迴頭,便看到許輕語淚眼婆娑的眼睛,於是笑道:“怎麽了?”


    “你希望我代表班級舉牌嗎?”這一刻的許輕語擦幹了眼淚,她明亮的眸子直直看著楚星的雙眼。


    如果是之前的楚星,肯定會鼓勵她勇敢嚐試,不過現在,楚星隻是淡淡道:“做你自己就好。”


    許輕語沒有鬆手,而是倔強地扯著他的衣角,再次詢問道:“我想知道你怎麽想的。”


    楚星猶豫了一下。


    他費盡心思幫許輕語做好了漢服,不就是想要許輕語在高三最後的舞台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驚豔所有人嗎?


    隻是……


    楚星剛想說自己的想法不重要,少女已經重重點頭:“明白了…你希望我勇敢…那我就勇敢給你看~”


    少年為了保護少女,傻傻地在自己手上紮了無數針,拚了命克服了暈血症。


    那現在~


    少女為了完成少年的心願,她又有什麽困難不能克服的呢?


    不就是一些刺眼的目光嗎。


    不就是一些冷漠或者驚豔的眼神嗎。


    不就是一些調戲和口哨嗎~


    “許輕語…你可以的。”在心底默默給自己加油,少女拿起麵前的班牌,大步朝著十四班方陣跑去。


    ……


    “許輕語來了。”


    周鵬看到楚星和許輕語兩人一起朝著這邊跑來時,立刻朝著前排的班主任報道。


    李魔頭本來已經不抱希望,正在給尤然交代任務,聽到話語後立刻迴頭,一眼就看到許輕語的身影,她眼底帶著關心道:


    “輕語,調整好了嗎?”


    許輕語重重點頭,隨後朝著李魔頭鞠躬道:“李老師,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我現在可以了。”


    李魔頭看到許輕語紅紅的眼圈還有些擔心,不過下一刻,當她看到許輕語清亮而自信的眸子,便把所有的話語咽進肚子。


    因為她知道,自己那個永遠第一的寶貝學生又迴來了。


    “尤然歸隊,許輕語站在第一排,馬上就輪到我們班入場了,大家都打起精神。”


    在李魔頭的帶動下,原本還有些散亂的班級又一次凝結成了一股繩。


    全班唯一有些不開心的可能隻有尤然,她看到手持班牌,光彩照人的許輕語,低聲道:“老師,萬一許輕語待會又掉隊了怎麽辦?”


    李魔頭轉頭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你這麽有能耐你來指揮?”


    尤然氣的直跺腳,剛剛用到自己時好言相勸,現在用不到自己了立刻卸磨殺驢,這讓她很不開心。


    可是在李魔頭強大的威壓下,她也隻能乖乖迴隊。


    接下來一個個班級開始入場。


    高三一班主打科技未來風,全員佩戴半透明護目鏡,身上穿著統一的連帽衛衣,手持led燈牌拚成的【逐夢星河】字樣,仿佛一支穿越星際的戰隊。


    一班的出場立刻點燃的全場的熱情。


    二班主打古風雅韻,女生發間別著仿古發髻,男生腰間係著竹簡。


    三班是熱血體育……


    隨著一個個班級入場。


    轉眼就輪到了十四班。


    “下麵有請高三14班入場~”


    主持人的話語落下。


    “來了…十四班的許輕語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看台的鐵欄杆上突然爬滿了探出的腦袋。


    原本還井然有序的操場,瞬間變得熱鬧非凡起來。


    歡唿和呐喊似乎要把試驗高中的操場掀翻。


    許輕語突然轉頭朝著最後排看了一眼。


    當她看到楚星燦爛的笑臉時,少女眼眸瞬間變得平靜無比。


    她深深唿吸,隨後雙手高舉班牌,步伐輕盈而穩健地朝前走去。


    “快看,那就是許輕語~”


    “天呢,真的好像仙女一樣。”


    “許輕語~我愛你。”


    14班方隊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慢慢走到了操場最中央。


    雙手舉牌的許輕語高傲而冷漠。


    十八歲的少女天生麗質,她眼尾天然微垂,睫毛在瓷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唇色極淡,偏生右眼下綴著粒朱砂小痣,生生把七分仙氣拗成三筆凡塵。


    少女走過操場時,原本瘋狂的看台突然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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