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從許輕語家迴來,時間已經很晚。


    他怕家裏人擔心,和老媽撒謊說自己在同學家裏學習,讓父母先睡。


    等他來到自家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到了淩晨一點。


    這個時候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


    楚星看到那幾個叼著煙的小青年時就意識到了不妥。


    如果楚星真的隻有十八歲,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他可能二話不說就上去和對方拚命。


    可他畢竟有著三十八歲的成熟靈魂,留得青山在才是他的宗旨。


    所以在察覺到事情不妙的瞬間,楚星便打算先溜為妙。


    他內心的想法是先逃過這一劫,等以後再慢慢和他們算賬。


    可楚星終究還是大意了。


    轉身的瞬間,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黑影已經繞到了自己身後。


    兒臂粗的棍子掄圓了就往自己頭上招唿。


    “曹~還想跑…你倒是跑啊。”


    身後的叫罵聲響起時,楚星意識已經模糊,他整個人瞬間跌倒在地。


    下一刻,雨點般的拳頭和木棍便落在了身上。


    楚星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隻能任由他們打罵。


    每一拳、每一腳都重重地落在他身上,他感覺自己的肋骨仿佛要被打斷,唿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楚星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之前在自助餐遇到的那個眼鏡宅的報複。


    但瞬間又被他否定了。


    那個眼睛宅一看就是外強中幹的典範,當許輕語出場時他甚至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灰溜溜地走了。


    可除了眼鏡男外,還有誰?


    腦海中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梳理一遍,楚星瞬間便鎖定了一個身影。


    於是,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目光朝著遠處看去。


    果然,就在不遠處的巷口,一個長發飄飄的妙曼身影,正滿臉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你們是葉之之叫來的吧。”


    鮮血已經將臉龐染紅,楚星看不清遠處的人影的臉龐,但僅憑模糊的輪廓,他已經斷定事情的原委。


    “曹,小子死到臨頭還嘴硬。”


    為首的黃毛狠狠一腳踢在楚星腹部。


    頓時,楚星整個人就好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在狠狠踹了楚星幾腳後,為首黃毛一聲令下。


    “走~”幾個小混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楚星躺在冰冷的地上,喘著粗氣。


    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些慶幸,慶幸這些小混混是在自己家門口圍堵,如果是在許輕語家門口,楚星甚至不敢想象許輕語被毆打的畫麵。


    真的那樣的話,他一定會瘋掉。


    楚星想要從地上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知覺,他努力地活動了一下雙手,想要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卻連一個翻身的動作都做不到。


    這一刻的楚星就這麽蜷縮著身子,眼皮越來越重。


    說來好笑,本來楚星暈血,見到鮮血後就會感到恐懼。


    但是現在,滿臉滿身都是鮮血,他反而沒有了感覺,似乎,自己的暈血症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治好了。


    許輕語要是知道這個消息,她應該會高興吧。


    不~


    她不會高興的。


    現在許輕語應該洗漱好了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吧,或者她依然還在挑燈夜讀。


    不管怎麽樣,隻要是安全的就好了。


    眼前突然浮現一張傾城的臉龐。


    是許輕語,她在對自己笑。


    笑的是那麽燦爛。


    楚星想罵她,自己都傷成這樣了,她不把自己送醫院,居然還沒心沒肺地在那裏笑,真的沒有良心。


    然後楚星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時,這才發現自己麵前空無一人。


    不能是迴光返照吧。


    難道好不容易重生的機會,就這麽嗝屁了?


    楚星突然覺得很害怕,害怕自己睜開眼,整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又迴到了那個破敗的出租屋,尤然還是高高在上地把自己踩在腳下。


    許輕語……已然死在了自己的車輪下~


    不要。


    他不想生活在沒有許輕語的世界。


    哪怕~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他也要留在這裏。


    於是,盡管身體已經沒有了知覺,楚星依然用盡了自己全部的毅力,伸手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


    他不想孤單地死在這個冰冷的夜晚,他還要去上學,還要看到那個女孩的笑臉。


    被鮮血染紅的雙手顫抖著撥通第一個號碼時,楚星眼前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耳邊傳來‘嘟嘟’的提示音就仿佛在對自己下達的死亡通知書。


    他知道,如果電話那頭的人一直不接聽,楚星再也沒有力氣撥打第二個電話,那麽,自己真的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離開這個世界。


    就在楚星快要陷入絕望的時候,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喂~那位~”


    楚星哭了。


    兩世為人,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媽媽的聲音是那麽動聽。


    於是,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楚星輕輕喊了一句:“媽~我想您了~”


    “你這孩子,都半夜幾點了,還不迴家睡覺,你發什麽瘋?明天還要不要上學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責備讓楚星迷離的意識又恢複了一絲,他聲音低沉,就連原本粗重的喘息都變得細弱:


    “媽~以後我再也不惹您生氣了~”


    虛弱的喘息讓電話那頭的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原本還絮絮叨叨的聲音幾乎在瞬間就帶著哭腔:“小星,你在哪?別嚇媽,小星,你出了什麽事~”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個粗獷的男聲:“怎麽迴事……別光顧著哭~電話給我,小星,爸爸在呢,小星……”


    楚星想要迴複。


    隻是他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馬路邊的車輛傳來鳴笛聲,楚星手裏的手機已經掉落在地麵。


    就在他意識消失的前一刻,耳邊傳來的哭喊讓他無比的心安。


    睜開眼時,迷糊的視線中,張英和楚傑已經跪倒在自己麵前。


    楚星還想要笑老媽哭得這麽難看,可惜他心情放鬆下來的瞬間,他最後一絲意識已經徹底消失。


    ……


    清晨~


    市立醫院。


    楚天手裏拎著三人份早點從走廊上走過來。


    迎麵便看到一個一米九幾的大高個正心神不寧地站在病房門口。


    看到楚天的時候,又黑又壯的高個男生立刻吞咽了一下口水,隨後滿臉通紅道:“叔叔,我是楚星的同學,請問楚星現在怎麽樣了?”


    楚天愣了一下,隨後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你是楚星的同學?你怎麽知道楚星住院了?”


    高個男生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他遲疑兩秒,眼神躲閃道:“我~我和楚星是好朋友~我看到他進醫院了,就過來看看。”


    楚天臉色陰沉:“楚星腦袋被鈍器所傷,現在還在急救室搶救,能不能救過來還說不定,醫生說了,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這件事我們已經報敬了,昨晚所有參與的人都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老楚,你在外麵和誰說話?”


    病房裏傳來張英憔悴的聲音。


    楚天深深看了高個青年一眼,隨後便走進了病房。


    “誰在外麵?”眼眶已經哭腫的張英拿起毛巾,幫病床上沉睡的楚星擦拭。


    楚天凝神聽了片刻,確定門外的人影已經離開,這才沉聲道:“說是小星的同學。”


    “同學?你怎麽不讓他進來。”張英有些疑惑。


    楚天皺眉:“你想想,現在是什麽時候?學校還沒有上課,小星出事的事情咱們也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怎麽知道的?”


    張英愣了一下:“你是說……”


    “那個高個男生,就算他不是參與毆打小星的人,也是知情者,現在過來應該是探探咱們的口風呢。”


    “那你怎麽不把他抓住?”


    “他跑不掉。”楚天看了一眼病床上剛剛睡著的楚星,眼神都變得冰冷起來:“我剛剛告訴他,小星還在急救室搶救,可能醒不過來,就是要嚇嚇他,等他迴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那群人,他們自己就會露出馬腳,放心,小星這頓毒打,不會白挨的。”


    ……


    清晨溫暖的陽光照進教室。


    早自習開始的時候,許輕語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座位,內心有些不滿。


    昨天和楚星一起逛街,她原本隻是想要楚星放鬆一下,然後用更加飽滿的姿態迎接今後的學習。


    可今天剛剛上學,楚星就遲到了。


    這讓許輕語內心暗下決心,等楚星來了就給他好看。


    早自習課上,李魔頭目光朝著角落這邊看了好幾次,最後都沒有說什麽。


    早自習結束,第一節是英語課。


    講台上穿著連衣裙的錢冰雪奇怪地看了一眼後排空著的座位,問道:“楚星今天請假了嗎?”


    大家都把目光轉向許輕語,似乎許輕語就該知道這個答案。


    許輕語搖頭,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接下來整節課她就變得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許輕語肚子已經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以前每天早上,楚星都會給自己帶早點,就算上次楚星發高燒,他也沒有曠課。


    這是高三開學以來,楚星第一次遲到一節課。


    於是許輕語從書包裏掏出了手機,她給楚星發去了一個信息。


    【小語:你遲到了。】


    發送信息後,許輕語便耐心地等待。


    按照她的預想,楚星收到消息,應該很快就會給自己迴複。


    可直到第二節上課鈴打響,手機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第二課是語文,李魔頭走進教室,同樣皺眉看了一眼後排角落的位置。


    英語老師已經告訴她楚星缺課的事情,關鍵是家長也沒有打電話請假,這讓李魔頭有些生氣。


    語文課上。


    李魔頭能夠明顯發現許輕語心不在焉,她時不時低頭,偶爾也會雙眼無神地盯著身邊的空位。


    課上到了一半,李魔頭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便將許輕語單獨喊到了教室外。


    “許輕語,你知道楚星怎麽迴事嗎?他家裏遇到了什麽變故了嗎?”


    許輕語仔細迴想,昨天兩人一起逛街的時候,楚星表現的一切都很正常,根本就沒有任何異樣,於是她搖頭道:“李老師,我也不知道楚星為什麽沒有來上課,昨晚他送我迴家的時候還笑呢……要不然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吧。”


    話語落下,許輕語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李魔頭愣了一下,她張了張嘴。


    高三,學校裏是絕對不允許帶手機的,許輕語隨身攜帶手機,這是違反紀律的,不過這個時候李魔頭權當看不見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電話那頭傳來關機提醒時,許輕語臉色慢慢變得焦急起來。


    她腦海中開始胡思亂想,聲音帶著急切:“楚星不可能無緣無故曠課的,上星期楚星高燒,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他還堅持來上課,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難他都會來上課的,而且即便有事情,他也會告訴我一聲……怎麽會關機呢~李老師,你說楚星不會遇到什麽事情吧。”


    說話的同時,許輕語聲音已經帶著一絲哭腔。


    對於楚星,李魔頭是關心的。


    開學一個半月,楚星從原本的吊車尾華麗逆襲,成為現在全班進步最大的學生。


    因為楚星一個人的帶動,班級裏的學習氣氛都比以前濃鬱了一個檔次。


    所以,李魔頭內心對楚星是十分在意的。


    她安撫了一下許輕語,隨後走進教室道:


    “同學們,你們有誰知道楚星遇到什麽事情了嗎?無論任何消息都可以告訴老師。”


    教室裏很安靜。


    就在許輕語低著頭走迴自己座位的時候。


    教室最後排,身高一九五的體育生周鵬突然站起了身形,他看了一眼臉上帶著了淚痕的許輕語,猶豫了一下,隨後小聲道:“李老師~早上練操的時候,我聽九班的方立虎說~楚星昨晚被人打了~現在還在醫院搶救…生死未知~”


    “周鵬,這話不能亂說,你這是聽誰說的?”李魔頭瞬間變臉。


    周鵬支支吾吾:“就九班那群人,上次楚星找她們茬,她們找校外的人報複……”


    秋日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教室,本應是寧靜而美好的時光。


    許輕語在聽到那句生死未卜後,整個人卻呆愣當場。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失去了聲音。


    許輕語愣在原地,雙眼直直盯著前麵的周鵬,眼神中滿是無法置信的震驚。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發不出一絲聲響。


    她腦海中閃現的是和楚星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些曾經被她忽視的關心,那些因為她的任性而錯過的美好瞬間,此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她徹底淹沒。


    許輕語感覺有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髒,一下又一下,痛得她幾乎無法唿吸。


    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


    周圍的同學投來關心的目光,可她卻渾然不覺。


    下一刻,就在李魔頭還沒有迴過神來時,她突然看到許輕語陡然調轉腳步,然後瘋了一樣朝著教室門口跑去~


    “許輕語,你不要亂來,這件事還沒證實…”


    李魔頭想要抓住許輕語的手,卻發現本應柔柔弱弱的少女就好像發瘋的母虎,瞬間甩開她的手朝著教室外奔去。


    “要出大事了~”


    這是李魔頭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下一刻李魔頭同樣跟著衝出教室,她看到許輕語的身形徑直朝著高三九班奔去。


    在九班突然發出的一陣驚唿中,李魔頭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飛快跑到九班門口,卻看到了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幕。


    那個被所有同學稱為高冷的校花,那個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毫不感興趣的少女,那個無論遇到任何事情總是冷靜的可怕的許輕語。


    這一刻就好像瘋子一樣。


    她衝向了九班教室後排,雙手狠狠抓住長發女孩的頭發,歇斯底裏,幾近瘋狂道:


    “……把楚星還給我……”


    刹那,整個學校迴蕩著少女絕望又無助的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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