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顧不上喘勻氣,一頭紮進了醫館,扯著嗓子就喊:“林大夫!林大夫!不好啦!”


    醫館裏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對著鏡子擺弄頭發,抹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頭油,油光鋥亮,蒼蠅落上去都能劈叉。


    這年輕人正林大夫的大徒弟羅富貴。


    看到又是二狗,羅富貴一臉不耐煩地嗬斥道:“喊什麽喊!你小子又來幹嘛?醫館又不是你家開的!”


    二狗急得直跺腳:“林伯,就是守山人,他受傷了!很嚴重!你趕緊去看看吧!”


    羅富貴翻了個白眼:“守山人?關我什麽事?沒錢看病就迴家躺著去!”


    二狗委屈巴巴地說:“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找林大夫的!”


    羅富貴哼了一聲:“我師父不在,去縣裏開會了!”


    說著,他又對著鏡子擺弄起自己的頭發。


    二狗心急如焚,林伯現在的情況危急,等林大夫從縣裏迴來,黃花菜都涼了!


    他眼珠子一轉,又扯著嗓子喊:“彩蓮!彩蓮!你在嗎?”


    果然,聽到二狗喊彩蓮的名字,羅富貴立馬警覺起來,他以為二狗又是來找彩蓮的,一把攔住二狗,惡狠狠地說:“你小子又想打彩蓮的主意?我告訴你,彩蓮不是你能高攀的!趕緊滾!”


    二狗急了,一把推開羅富貴:“你少管閑事!我找彩蓮有正事!”


    羅富貴也不是吃素的,兩人一來二去就扭打在一起。


    醫館裏頓時雞飛狗跳,桌椅板凳乒乒乓乓響成一片。


    裏麵的動靜終於驚動了正在後院清點藥材的林大夫。


    他聽到前麵的動靜,拄著拐杖走了出來,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兩人,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兩個兔崽子,幹什麽呢!”


    “師父,這小子……”


    羅富貴指著二狗,正要告狀。


    二狗搶先一步說道:“林大夫,我們村的守山人林伯他受傷了!很嚴重!您快去看看吧!”


    林大夫一聽,臉色也變了:“老林受傷了?怎麽迴事?”


    二狗趕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林大夫二話不說,抓起藥箱就往外走:“富貴,你趕緊去套車!”


    羅富貴還想說什麽,被林大夫一瞪,隻好乖乖去套車。


    二狗見林大夫答應去救林伯,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也沒顧上和彩蓮打招唿,跟著林大夫就往外走。


    羅富貴套好驢車,林大夫和二狗坐上驢車,一路朝著後山疾馳而去。


    路上,二狗心裏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林伯現在怎麽樣了,祈禱著林大夫能及時趕到,救林伯一命。


    到了林伯的小木屋,二狗背著林大夫一路小跑上山。


    林大夫雖然年紀大了,但身子骨還算硬朗,被二狗背著,竟然也穩穩當當的。


    ……


    屋內,李成正忙活著。


    爐子上,一口缺了角的鐵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屋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他從牆角翻出一個粗瓷大碗,將滾燙的熱水倒入,又從破舊的櫃子裏翻出一條泛黃的毛巾,浸濕後擰幹,敷在林伯額頭上。


    李成看著躺在床上的林伯,心裏歎了口氣。


    林伯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唿吸微弱,但李成並不覺得這病有多嚴重。


    想來又是老毛病犯了,加上淋了雨,有些發熱。


    這年頭,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不都硬扛著?


    除非真的快咽氣了,才會想起去醫館,也難怪小病拖成大病的那麽多。


    李成心裏嘀咕著:“這林大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這山路崎嶇,驢車跑起來也費勁。希望林伯能撐到那時候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往爐子裏添了幾塊木柴,讓火燒得更旺些。


    窗外,天色漸暗,屋內昏昏暗暗的,隻有爐火發出劈啪的聲響,偶爾夾雜著林伯微弱的呻吟。


    李成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爐火,心裏琢磨著等林伯醒了,得好好勸勸他,別總是一個人住在山上,萬一有個好歹,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林大夫被二狗背著,一路跌跌撞撞地進了屋。


    一進門,那股子濃重的草藥味差點沒把他送走。


    他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好家夥,你這屋裏是熬啥呢?這麽大味兒!”


    李成連忙起身。


    “林大夫,您可算來了!我,我這是熬的薑湯,給林伯驅驅寒。”


    林大夫沒理會李成,徑直走到床邊,放下藥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林伯,眉頭緊鎖。


    他伸手探了探林伯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脈搏,臉色更加凝重了。


    羅富貴跟在後麵,氣喘籲籲地進了屋,指著二狗就告狀:“師父,這小子把我打了一頓!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林大夫頭也不抬,嗬斥道:“閉嘴!沒看到我在給病人看病嗎?你小子就知道惹事!迴頭再收拾你!”


    羅富貴吃了個癟,不敢再吭聲,隻得縮到牆角,揉著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心裏暗罵二狗下手真狠。


    林大夫全神貫注地給林伯號脈,嘴裏念念有詞:“脈象細弱,氣息微弱,寒氣入體,再加上……”


    他突然停了下來,眉頭皺得更緊了,像是發現了什麽異常。


    李成在一旁看著,心裏也跟著緊張起來。


    他雖然不懂醫術,但也知道林伯的情況不太樂觀。


    過了一會兒,林大夫終於舒了口氣,緩緩說道:“老林這是老毛病犯了,加上淋了雨,寒氣入體,引發了舊疾。還好發現的及時,不然……”


    林大夫聽完脈象後那聲長舒的氣,讓李成的心終於落迴了肚子裏。


    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看向林大夫,“那林伯,他沒啥大問題吧?”


    林大夫哼了聲,揮揮手:“沒啥,就是老病根子加上寒氣入了骨,再拖幾天可就急了。幸好你們早叫了我來,要不然就算閻王不收人,活著也得受大罪。”


    說著,他蹲下身,從帶來的藥箱裏扒拉起來,瓷瓶,藥包,還有幾根不知名的幹草,搗鼓得叮叮咚咚響。


    一旁的二狗撓頭,有點聽不懂,傻樂著接道:“那是咱們倆跑得快唄,趕著把您請來了。”


    林大夫抬起滿是褶子的眼皮,翻了二狗一眼:“狗腦袋開竅了?少臭顯擺!你剛才把我大徒弟揍這事還沒算賬呢!”


    他嘴上訓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一份藥很快就分門別類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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