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非常嘶啞,聽著虛弱。


    “來了來了!”陳金金道,“給你把人喊來了!”


    因為潘德子和他的徒弟擋著了視線,張俞嚴沒能看到譚飛。


    同理,譚飛也瞧不到他。


    譚飛繞過陳金金和招待所幹事,走到床尾朝張俞嚴看去


    正巧張俞嚴是抬著頭的,譚飛一看到張俞嚴這張臉,頓時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不過他現在很沉穩,沒有明顯表現出來,走去淡淡道:“你好。”


    張俞嚴欣喜:“你就是譚飛!”


    譚飛道:“你叫什麽來著,張什麽?”


    “我叫張俞嚴!”張俞嚴在床上伸出手,作勢要跟譚飛握手,“我叫張俞嚴!這個俞,是小偷的偷,把人字旁去掉!嚴是嚴肅的嚴!”


    潘德子也不客氣,直接給他的手摁迴去:“你又吐又咳的,還是算了吧,就不要和他握手了!”


    譚飛點點頭:“行,張俞嚴,我記著了。”


    但他,真的叫張俞嚴嗎?


    譚飛隻想發笑。


    在九灣村時,譚飛大字不識一個,後來被馬雪花逼得離開九灣村,也是在那之後,他開始識字,並且發現識字有這麽多的好處。


    他迷上了閱讀,報紙啊,雜誌啊,各種路邊攤的小說。


    在上麵,他認識了門寧的警界天字號招牌古旭英,悍匪雲哥,還有就是,眼前這個自稱叫張俞嚴,但實際名字應該叫洪晃博的倒賣文物大盜。


    這人太有名了,名氣甚至比雲哥都高!


    他倒賣了不計其數的古物,流落海外,他自己也攜帶巨款潛逃出境,在外麵過得滋潤富貴,一直到譚飛戰死,都沒有他被抓到的消息。


    也可能,永遠都抓不迴來了。


    張俞嚴衝譚飛道:“你瞧我現在這樣,水土不服,倒是讓你瞧見了我最狼狽的一麵,真是不夠體麵了。”


    潘德子的徒弟忽然憋不住笑,低頭樂了起來。


    “你樂個啥!”潘德子叫道。


    徒弟忍不住笑道:“我在想小張的確也是夠倒黴的,這才來咱們九灣村沒幾天呢,先是被廖斌和張凡,朱建輝他們……現在又……哈哈!”


    潘德子抬起手就在他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少想這些,當大夫的怎麽能嘲笑病人?”


    徒弟摸摸腦袋:“是,師父。”


    張俞嚴麵色變得自責難受起來:“也,也不怪他,我好像是有些什麽問題,否則也不會這樣……”


    說完,他張口又是嘔——


    因為已經吐了很久,該吐的都吐完了,現在他嘴巴裏麵剩下的隻有苦水。


    譚飛看去,這嘔吐的模樣不像是假裝的,的確是吐得很厲害。


    但不排除,他對自己用了什麽。


    譚飛不動神色地打量他,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眼前這個張俞嚴,就是洪晃博。


    譚飛道:“你找我啥事?你不著急的話,你就在這裏養著。你著急的話,我去看我兄弟時,給你也帶上,他還要在衛生所裏住院一個星期。”


    張俞嚴臉上露出為難:“我,我是有點著急的,不過也沒事,我好得快,用不著去衛生所,大概就是水土不服!”


    譚飛道:“那成,反正我要麽在九灣村,要麽在衛生所,你要實在想見我,就去公社大院裏找人來喊我。你就甭上來了,山路崎嶇,彎彎繞繞,不適合你這城裏人。”


    “哎哎!”張俞嚴立即不高興了,“誰告訴你我就是城裏人了,怎麽你還瞧不起我們城裏人呢?我從小也是在鄉下長大的,像這些路我全部都會走!我好歹也是會爬樹上山的人!”


    譚飛道:“不用好歹了,都十幾年的事了,你兩年沒跑步,體力就跟不上,還爬樹上山呢。就這樣著吧,到時候你派人來喊我,我隻要沒睡著,我就下來。”


    說完,譚飛看向潘德子:“潘大夫,這就交給你了,我下山來拿點換洗衣物,現在得迴去了。”


    張俞嚴沒想到他這麽來去匆匆,立即叫道:“哎哎,別啊!等下,譚飛!”


    譚飛停下腳步:“咋了?”


    “不是,我其實沒啥急事找你,但是我家裏人在等著我迴去,所以我著急迴家!要不這樣吧,明天我就上山去找你,你也甭下山了!反正你在山上也無聊,順便你帶我在山上玩一玩唄!”


    “山上能有啥好玩的?你不知道山裏麵有多危險,我帶你在山上玩,要是遇上了什麽兇禽猛獸,你出了什麽事,以後我都沒臉去見我爹了。”


    說完,譚飛也不廢話:“你養著吧,我走了,一堆活在等我幹呢!你要是遭不住了就去衛生所,別強撐著!”


    陳金金和招待所幹事也是愣了愣:“譚飛,這就走啊。”


    “忙呢!”譚飛道。


    也是巧,他剛出房間,就看到潘德子的師母,施大娘拎著一個藥箱走來。


    之前莊健就說過,雖然潘德子喊施大娘一聲師母,但是因為施大娘比她丈夫要小二十四歲,所以歲數其實比潘德子還小。


    現在乍一看,施大娘的確就四十出頭的樣子。


    看到譚飛,施大娘熱情招唿:“譚飛?”


    譚飛對她壓根沒印象了,道:“施大娘好。”


    “還真是你!”施大娘道,“好小子,長這麽大了!”


    說著,在譚飛的臂膀上一拍:“可以啊,這結實的!”


    譚飛:“……”


    他心裏麵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跟這個施大娘,有這麽熟嗎?


    “你這就要走啊!”施大娘道,“那你去忙吧!放心,你這位朋友我給你治好!”


    譚飛一時尷尬,隻好道:“那,多謝施大娘了。”


    “還管我叫上施大娘了!”施大娘笑了笑,搖頭進去房間。


    譚飛困惑,努力去迴憶,但是年少的記憶實在太遙遠,畢竟他當初剛見著莊健的時候,甚至差點都把莊健給忘了,就更不說他和施大娘還有什麽交情了。


    譚飛沒多留,也沒迴頭往裏麵看一眼,抬腳走了。


    走出一定範圍後,他才迴頭,看向那道房門。


    張俞嚴,洪晃博。


    這人找他,到底想幹啥?


    想到文物,譚飛很輕易就能跟那群盜墓的聯想到一塊——


    對了,老曾!


    他可以去找老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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