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


    秋日的汾河穀地特別的漂亮。


    若是天下太平,於在白馬城城上,觀太行、呂梁之壯美,賞汾水之蜿蜒奔騰,足以讓人浮一大白。


    可這亂世烽煙,山河之景,猶在其次。真正讓人欣賞的,乃是金黃田野間那農人彎腰刈穗之景象。


    太平時節最為平常之事,在此刻卻彌足珍貴。


    粟田已褪去青澀,沉甸甸的穗子壓彎秸稈。農人在田野之間勞作,一年之辛勞,盡為此時。


    平陽郡的田地多種粟,冬日則加種一輪小麥。


    白馬城的官員將秋日裏第一袋加工完成的粟米,拿到了刺史府中。


    此刻,庭院之中,落葉飄零。


    李爽與韓陵對坐,正在下棋。


    看著官員拿來的粟米,韓陵臉上露出了笑意。


    “看來,今歲乃是豐年。”


    “沒有天災人禍,自然是豐年!”


    李爽揮了揮手,讓官員將粟米留下。放下了手中的袋子,官員離開了。


    “主公,晉陽那邊,此時也快到了收割的時節了吧!”


    “應該快了!”


    “爾朱榮恐怕也坐不住了。”


    韓陵的話若有深意。


    “可惜啊,我這位兄長招兵買馬,卻始終得不到南下的機會。”


    兩人相視一笑。


    “先生以為最後會如何?”


    “隻要控扼柏璧,守好安邑,不管最後如何,都無妨!”


    糧食入庫,兵馬在手,無論局麵如何亂,最後李爽都能穩坐釣魚台。


    “這天下之亂恐怕不會隻有一時,府庫之糧還是不夠啊!”


    聽著李爽如此感歎,韓陵笑道:


    “主公越來越有王者之姿了!”


    李爽聽完,大笑道:


    “先生,再來一局!”


    韓陵聽了,麵色一變,拱手道:


    “如果主公不再把馬當炮使得話,也不是不能來!”


    ——


    縣城之外,田野之間。


    當地的豪強站在百姓之前,周圍有士兵護衛。


    “今年這田裏的東西,都給你們了,等會你們能拿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這一聲喊出,周圍衣不蔽體的百姓都在歡唿著。


    豪強一聲令下,百姓們湧入田野之中,拿著鐮刀,都在收割著。


    周圍,豪強的仆人在一旁唿喊著。


    “拿了老爺的糧,就得聽老爺的話。朝廷要征五年的賦稅,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怎麽辦?”


    “聽老爺的話,趕走朝廷的官。”


    眼見著百姓們的熱情特別高漲,豪強身邊的小妾皺著眉,十分心疼。


    “這麽多糧,都分給這些窮鬼了?”


    “你懂什麽!”


    豪強唿喝一聲,道:


    “我若是不舍得這一年的糧,趕明兒他大野爽能要我十年的!”


    “朝廷不才收五年的麽,他敢要十年的?”


    豪強冷哼一聲。


    “朝廷要我的錢,他能要我的命!”


    “那該如何?”


    “他既然比朝廷更狠,那就隻有聽他的話了!”


    秋日之景,遍於河東之地。


    河東,亂了!——


    長安。


    “你說什麽?”


    蕭寶夤沒有想到,他在關中頂著莫折念生和胡琛,雍州還沒有亂,可後方的河東卻開始亂了。


    蕭寶夤看著魏蘭根,質問道:


    “確定麽?”


    魏蘭根點了點頭,十分確定。


    “河東的亂民攻占縣衙,驅趕朝廷的官吏,還占了蒲板津,切斷了通往河東的渡口。”


    “太好了!”


    蕭寶夤大喜,道:


    “我要上奏朝廷,言李爽瀆職之罪!”


    魏蘭根阻攔道:


    “可這平陽郡並沒有亂啊!”


    蕭寶夤皺著眉頭,再三思慮道:


    “你是說整個河東都亂了,就他治下的平陽郡沒有亂?”


    “臣已經確認過,不會有錯。”


    蕭寶夤聽完,忽然反應了過來,捶手道:


    “難道他也想要謀逆?”


    魏蘭根輕聲提醒了一聲。


    “大王!”


    蕭寶夤似乎也察覺到了剛才的話有些問題,怒斥道:


    “這個亂賊!”


    “不管他想要如何,我們隻能靜觀其變。”


    “你認為最後會如何?”


    魏蘭根來此之前,早已經通盤考慮過了。


    “朝廷此時是沒有多餘的軍力可以去河東的,隻要李爽不是公然稱帝,朝廷怕是不會對他動手。何況,他背後還有一個爾朱榮。”


    想到了爾朱榮,蕭寶夤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急迫感。


    若是他在關中建國的話,河東、山西兩地必然是他需要攻占的。


    “如今之勢,莫折念生與胡琛相互製衡,萬俟醜奴與宿勤明達為胡琛羽翼。我們得下手,改變局勢。”


    “大王是說?”


    “本王在胡琛身邊埋了一步棋,也是時候該走了!”


    ——


    洛陽。


    “李爽這個逆賊,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縱民為亂,要挾朝廷!”


    顯陽殿之中,元雍的話語擲地有聲,卻遭到了李神軌無情的嘲笑。


    “丞相何出此言,河東之亂跟李爽何幹,還不是你們要征收賦稅,才弄出來的麽?”


    元雍聽完,渾身上下充滿了怒意,像是要炸毛一般。


    “李神軌,朝堂之上,你公然袒護你的結義兄弟,是何居心?”


    “你說李爽謀逆,有何證據,他有公然掀起反旗,要立國稱帝麽?”


    李神軌的問題讓元雍等人暫時啞火,元雍卻是冷哼一聲。


    “這河東亂民都是打得他的旗號,如何不是謀逆?”


    李神軌揮了揮袖子,道:


    “亂民之言,何以采信!這六鎮亂民還說要擁立廣陽王稱帝,難道他也是亂賊麽?”


    李神軌說到了廣陽王這三個字,朝堂之上,有一個人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樣。


    城陽王元徽走了出來,拱手道:


    “陛下、太後,臣有言!”


    胡後有些不耐煩,道:


    “你也想說李爽要謀逆?”


    “李爽是不是謀逆臣不知道,但廣陽王元深如今在河北,平賊不利,要謀逆之舉,恐怕不是假的。”


    眼看被元深綠過的元徽加入了戰團,將朝堂之上的氣氛帶偏了,元雍趕緊出來踩刹車。


    “城陽王,今日說的李爽,你不要遷怒於他人!”


    可惜,元雍踩不住。


    元雍這一阻止,元徽更來勁了。


    “臣沒有遷怒他人,而是據實已告,區區六鎮餓殍之輩,無有甲胄、兵器,如何能掀得起如此亂局。若不是元深有謀逆之心,又怎會現在還無法平定,以至於朝廷稅賦不足,引得河東為亂!”


    李神軌道:


    “臣以為城陽王說的是,為盡快平息河東之亂,應讓李爽前去平亂。如此,亦可證其清白!”


    此時,元詡開口問道:


    “他很厲害麽?”


    “臣若不出馬,世間少有人能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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