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室內,氣溫有些高,雙臂撐著浴缸邊沿,下巴擱在手臂上,眼巴巴的看著梁千峰。


    \"我說錯了,手臂都要斷了,還有其他的地方,我脫了衣服給你看。\"


    就在他要伸手脫衣服的時候,一隻濕漉漉的手慌忙摁住他的手,沒能讓他脫衣成功。


    夜離抬起眼眸,對上梁千峰那張不知是不是被熱氣熏紅的臉,臉上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梁千峰被看得收起了手,想了想覺得不行,還不知道傷成怎麽樣。


    剛收迴去的手又去扯夜離的衣服。


    一頓拉扯下,夜離身上青青紫紫的傷口出現在眼前,有幾道嚴重的,冒了血又結了痂。


    梁千峰眯了眯眼,辨認出那些傷口不像是這個時間點添加的。


    \"我睡了多久?\"梁千峰問。


    \"兩天。\"說著,夜離忽然抓住梁千峰的手,情緒浮動很大,\"你要是再不醒來,他們就要把你當成死人處理了。\"


    梁千峰太陽穴跳了又跳,這不至於吧,隻是睡著了,也沒失去生命跡象啊,基地這麽草率處理人類生死的嗎?


    真是無敵了,還好他關鍵時候醒過來了,不然又得迴到那個死人坑,換誰來了也受不了。


    梁千峰的手反過來,撓了撓夜離的手。


    恍惚間,腦海裏閃過瑩藍色的小昆蟲,身體忽然開始燥熱起來,渾身上下宛如被火撩過,可現在就泡在水裏,水溫真正合適,灼燒感又是真實存在的。


    夜離是不是為了報複他,給他泡的開水?


    梁千峰抓緊了夜離的手,指甲就要鑲進對方的手背裏。


    水花四濺,另一隻空著的手勾住夜離的脖子,他咬著下唇,想忍下無邊的疼痛。


    下巴忽然被夜離單手掐住,掰著擰了位置。


    梁千峰麵色不佳,情緒也不好,紅著的眼死死的盯著夜離看。


    夜離拇指揉開被梁千峰咬得發白的嘴唇,手掌扶著梁千峰的後腦勺,推著人埋在自己的頸窩處處:“難受就咬我,不要咬自己。”


    梁千峰哼哼兩聲,側了腦袋,不願意傷他:“好疼啊,你是不是把我放岩漿裏了?”


    不僅如此,他感受到夜離說話時,胸腔傳來的震動,偏偏耳邊嗡嗡作響,有千萬個人在尖聲嚎叫,逃命似的尖嚎,刺得耳膜就要當場破裂。


    托著梁千峰後腦勺的手往下滑去,緊貼著後脖頸的那塊皮膚。


    冰涼的寒氣自手掌溢出,緩慢的入侵梁千峰的皮肉。


    那些在腦海裏尖叫的小人扛不住寒氣,瞬間偃息旗鼓。


    急躁的火人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了個落湯雞。


    火焰熄滅,火人重新安靜下來。


    清醒過來的梁千峰看著自己變異的手出神。


    為什麽一碰水就長出蹼來?


    身上的皮膚也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變化,汗毛變得透明無色,皮膚逐漸出現了鱗片的雛形。


    梁千峰走到鏡子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擰著眉看了許久,最後將目光放在另一個身影上。


    【他們為什麽都那麽在意夜離?捕了那麽多,也不見他們報複,偏偏這一次……為什麽?】


    小布聽見梁千峰的疑惑,獨自安靜了一會兒,才迴答:【每個世界都有特殊的存在,一旦那個存在離開了本來的位置,世界就會混亂。】


    梁千峰視線放空,低聲呢喃著:“……會混亂嗎?”


    那邊收拾東西的夜離聽見動靜,從架子上扯了塊雪白柔軟的毛巾,這才往這邊走來。


    腰腹被摟住時,梁千峰下意識的往那熟悉的懷裏靠去。


    兩隻手陷在一塊軟毛巾布裏,手上的水珠擦拭幹,蹼和鱗片都隨之消失,重新迴到人類形態。


    \"好像更嚴重了。\"


    梁千峰腦袋往後靠,仰頭去看夜離。


    \"夜離啊,我沒有家人了。\"


    身後的人明顯僵住了,像堵肉牆一樣,沒聲音,還移動也不動。


    良久,梁千峰掙開夜離的懷抱,轉過身來拍了拍夜離的手背,他說:\"找個時間,我帶你迴去。\"


    夜離沒有動,眼睜睜的看著梁千峰離開,自己卻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比誰都要清楚,梁千峰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愛,要不是這份執著的念頭,也不會有他這麽一個魂魄。


    梁千峰要他來愛他,以此來彌補不曾有過的愛,而自己間接的害得梁千峰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家人。


    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清楚真正的親情是如何的,隻知道年少時,親人的嚴厲、苛責、冷漠與背叛,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夜離眨了一下酸澀的眼,毛巾搭在椅背上,整個人頹喪的貼進椅子裏,那塊毛巾隨著動靜,掉在了地上。


    *


    拐了個彎,梁千峰迎麵撞上一個軍裝男人。


    男人麵容英俊,渾身透著一股淩厲和嗜血混雜在一起的氣質,讓人望而生怯。


    梁千峰毫不怯場的將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隻覺得莫名的熟悉。


    可能是因為吳歸文的原因,梁千峰對這些穿軍裝的人都一致的有親切感,因而有了熟悉感。


    一想到吳歸文,梁千峰的神色又暗淡下來,連男人叫他的第一聲都沒有聽見。


    直到男人擺著帶著厚厚繭子的手又叫了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的迴應。


    男人問江烏陽在哪裏。


    梁千峰搖了搖頭。


    這他哪裏知道,他從來沒主動找過江烏陽,行蹤壓根就不知道,問他還不如問空氣。


    男人嚴肅的眯了一下眼,審視了一遍梁千峰。


    梁千峰被那視線看得很是不自在,渾身的神經帶動著身上的肌肉要躲開。


    對上梁千峰抗拒的眼神,男人下意識的緩了緩眼神,說:\"你不用那麽緊張,能在這裏出現的人員,我猜你就是吳清淮吧。\"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這個地方的人,哪一個不認識他,就算沒見過本人,照片什麽的都會流傳出去,名字也早就公布於眾。


    梁千峰對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有種淡淡的擺爛感。


    隨便吧,愛咋樣咋樣。


    然後,他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就是吳清淮。


    男人伸出自己的手,說:\"你好,我是卓勝,很高興能認識吳醫師。\"


    拉扯這一會兒時間,正式的自我介紹這才啟動。


    梁千峰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上去,道了一聲你好,就再沒什麽要說的了。


    兩人都不是健談的料,一見麵就直率的奔向主題,什麽寒暄都沒有。


    \"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想和江博士商量一下人魚的事情。\"卓勝說著,往室內的巨大水柱望去,沒見到人魚的身影,\"現在看來,和你商量也是一樣的。那條人魚呢?\"


    梁千峰朝一扇門那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很抱歉,我隻負責配合,相當於人魚的家屬,其他事情我都不太了解,還是等江博士迴來再說吧。\"


    卓勝往那扇門看去,裏麵的人似乎知道有人在議論他,很快出現在那扇半開的門那兒,探頭探腦的看了一會,然後信步往這邊走來。


    聽見腳步聲,梁千峰視線挪過去,那身影被他的視線定格在原地。


    梁千峰不悅的擰起眉頭,說話的語氣也很不耐煩:\"你幹嘛啊,站那當雕像嗎?\"


    夜離兩隻手握在一起,指節相互摩搓著,他抬眼看著梁千峰,眼巴巴的樣子。


    \"我可以過來嗎?\"


    聽著這句話,梁千峰的腦袋都歪向了另一邊。


    什麽玩意?


    這話說得好像他是個很強勢的人,把一條魚給欺負得有點動作都要和自己打報告一樣。


    梁千峰不想鳥他了,隻說:\"愛過不過。\"


    卓勝在一旁看得想笑,但還是板著一張麵癱臉。


    夜離一湊近,就恨不得貼在梁千峰身上,旁若無人的說:\"你說要帶我迴去,意思就是不要我了,我害怕。\"


    梁千峰嘴角一抽,對著卓勝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捂住了夜離的嘴巴。


    這人魚不是智商挺高的嗎?怎麽現在這麽降智的?逃跑的事情就這麽水靈靈的說出來了?


    這還跑個毛啊。


    \"吳醫師這是......要帶著這位......友兄迴哪去?\"


    梁千峰睜著眼睛瞎指揮,揚手一指就是那個巨大的水缸:\"迴那兒,他已經好久沒在水裏泡過了。\"


    \"這樣啊......\"卓勝哼笑兩聲,聽起來很冷,\"我還以為吳醫師要帶著這位友兄迴海裏呢。\"


    梁千峰幹笑兩聲,放下捂住夜離嘴的手,改去牽夜離的手。


    在卓勝看來,那是親密的牽手。


    隻有兩個人知道,那不是牽手,是梁千峰借著牽手的遮擋掐夜離的手,警告夜離不要亂說話。


    夜離不說話了,安靜的住了嘴,臉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梁千峰瞥了他一眼,安慰似的撓了撓夜離的手心,然後開始編排瞎話給卓勝聽。


    \"是這樣的,我倆的關係不少人都知道,平時我倆都是睡一張床上,我來之後他就沒怎麽迴那個水缸了。他今天惹我生氣了,我就讓他迴水缸待著。\"


    卓勝聽完他在那瞎扯,正準備說話時,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江烏陽突然冒了出來。


    卓勝的話語被打斷,索性不問了,畢竟他是有正事來的。


    江烏陽來的時候,手裏拎著一個不鏽鋼飯盒,見到卓勝人在這裏,當即將手裏的飯盒遞給夜離,並囑咐道:\"藥和薑湯都在裏麵,一定要看著人全部喝下去。\"


    夜離沒出聲,隻是接過了飯盒,然後強硬的帶著梁千峰在不遠處的桌椅上坐下。


    坐在藤椅上時,梁千峰沒顧那盒裏的是什麽東西,將視線落在另外兩人身上。


    江烏陽注意到他的視線,伸手指了指夜離那邊,然後帶著卓勝拐彎去了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


    梁千峰疑惑的轉迴頭,嘴裏喃喃自語:\"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


    他剛轉迴頭,一股子藥味迎麵撲來。


    光是聞到那藥味,就能讓人退避三舍。


    梁千峰也不例外,捂著鼻子就要跑開。


    盡職盡責的夜離現在強勢得要死,哪裏還有剛剛那副委屈求全的樣子?


    一勺褐色的藥水逼近梁千峰的嘴唇,勢必要梁千峰吃下去。


    梁千峰緊抿著唇,身子往後仰去,誓死也不願意張嘴。


    \"要喝藥。\"夜離舉著手臂,說,\"要喝藥才能好的,剛從鬼門關迴來,你身體很差的。\"


    梁千峰搖頭,避開那貼著自己嘴唇的勺子,他這會兒連眼睛都閉上了。


    隻要他看不見,裝作聽不見,自己就不用喝藥。


    咯噔--


    夜離將勺子放迴碗裏,手賤的去捏了一下梁千峰的耳垂。


    梁千峰受到刺激,歪了一下腦袋,睜開眼睛,夜離的臉驀然湊的極近。


    兩人的唿吸碰撞在一起,在那一小塊天地裏形成兩道氣流。


    心髒跳得飛快,胸口脹得慌,一顆心就要跳出來了。


    \"老公,喝一口藥,親你一口。\"


    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耳邊久久徘徊,梁千峰整張臉迅速漫上紅色,緊接著向四處散開。


    他避開夜離的眼神,伸手推了一把夜離的肩膀。


    力道不大,沒推動。


    \"胡說什麽?在哪學的亂七八糟的壞東西,以後不許說了。\"


    夜離眯了一下眼,哦了一聲,他單手撐著梁千峰那張椅子的扶手,到現在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兩人貼得還是很近,梁千峰有些唿吸不暢,他不自然的眨了幾下眼睛,然後說:\"你不讓開我怎麽喝藥?\"


    夜離側了一下身子,手還是撐著梁千峰的扶手,緊盯著梁千峰喝下那碗褐色的藥水。


    一碗藥一口悶,放下碗後,梁千峰苦的吐了吐舌頭,一張臉都皺在了一塊。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梁千峰的嘴裏被塞進了一顆硬糖。


    甜味在口中炸開,和嘴裏的藥味相互抵抗。


    梁千峰嘴裏含著糖,抱怨藥水苦不堪言,他差點就要吐苦水了。


    夜離看著他那張張合合的沾著藥水的唇,喉結滾動兩下,將盒裏的另外一碗薑水端出來。


    \"薑水,驅驅寒。\"


    梁千峰也不問,含著嘴裏的硬糖,舌尖攪和了兩下,接過薑水,準備往嘴裏灌去。


    夜離忙攔住他:\"當心燙傷。\"


    薑水不比藥水控製了溫度,出鍋就放好了,藥水還涼了一些才放,燙得要死,一口悶下去,嘴裏少說得多一個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自己談個戀愛怎麽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目二王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目二王今並收藏和自己談個戀愛怎麽了!最新章節